第十七章
汪大河终于能按照文件精神集中精力筹备开设村办铸造厂。这一段 时间因忙于策划那场他认定为政治意义浓厚的婚事而分心，一些工作暂 时分派王一功先去打理，在这中间陆清山也过问过几次开厂之事的进展 情况。经陆青山从中介绍，他同王一功一起找到了和田公社铸造厂厂长 张春和，就开设河川大队村办铸造厂提供技术支持的事交谈了两次。公 社书记陆青山这一段时间跟汪大河的关系打得很火热，就这开铸造厂事 宜他特地给张春和打过招呼。张春和在公社书记面前作了大力支持的保 证，这对于汪大河来说是最大的支持。当他们走进和田铸造厂时，张春 和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满脸笑容地说：
“技术支持没问题，都是为公社的工业发展嘛，我们这里技术师傅 可以派往你们那儿提供指导，不过你们可得管吃管住管待遇哟。”
汪大河满口地答应。技术问题可是办铸造厂的核心关键，汪大河是 很清楚的，前一段时间陆青山支持他搞这一项目，是鉴于陆书记在可控 的权力范围内可以促成这一事。张春和是一个机灵乖巧的人，他看出了 公社领导与这位大队书记私交甚厚并关爱有加，也便更进一步在领导面 前表了态，他对陆书记说：
“这一段时间我们厂新来的活路很好，找我们下订单的越来越多， 大到工业管件，小到生产农具，应接不暇，我可以安排调拨一批定单给 他们，算是响应领导指示。”
这一说搞得陆青山哈哈大笑。张春和是个精明的人，此时用他那活 络的脑袋灵便地迎合了领导的意思，也缓解了这一段时间随之而来急增 的生产压力，可谓一举两得。他明显地感到定单多了起来，是社会上正 在发生着变化。城市需要的工业铸件品陡增起来，总有一些客户从县城 里赶来找他，说现在国营厂铸件产品指标紧张供不应求，根本一时拿不 到货，而他们的时间又等不起，只能找这镇办厂来求援了。农业也是，农村从前一味地抓革命促生产的社会风气在变，现在转变成了能产粮有 余粮能吃粮解决温饱是最根本的问题的风向了，农业生产农具类定制配 件的也多了起来。
面对这一大好形势，汪大河信心百倍，他心里盘算： “赶紧先把铸 造厂办起来再说，等这安稳好后，下一步开办制砖厂的工作也可以筹备 了。”
其实，汪大河对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面有一些隐忧，不时传来有些 地方私分土地搞农田责任单干的只言片语。他很反感又不大相信这一消 息，心想这农田一分到各家单干起来，又不是回到了公社合作制前了吗？ 与这么多年公社合作制度相违背了吗？想到多一点，如果田地都分了， 这大队小队就不存在了，意味着他这甩手多年不曾参加田间劳动的大队 书记要下田搞生活了。他突然哆嗦得不由颤抖了一下，打了个咧嘴，惊 动着自己，联想这一两年来身边不经意地发生着一些事。这个时代说恢 复高考就恢复了，原来的批斗的阶级分子说不批斗就不批斗了，公社下 放的知青说回城就陆续地回城了，以前不准开办的村办工厂现在政策鼓 励说支持着让干，许多大队响应地就干上了 -----。这个时代真是变化 如此之快，只怕你想得到的会发生，就连你想不到的也不知哪天会突然 发生。
暮色中，平静透过安息，渐渐吞噬骚动的白昼，天边最后一抹彩霞 消隐退却，一片河源地围绕的村庄在暗色里消失着颜色，而一家家亮起 来的灯光把河川村的夜点缀得不再只有一片黑的宁静。又明显地增加些 没能安息下来别样的嘈杂声。这个时节已没有了蛙跳、蝉鸣、碧绿的芳草， 热燥烦闷的夏天过了，秋的收获在进行着，依然在田野里昭示着人们的 翩跹联想。更多不安分的农家人正在晚风摇晃的灯光下，兴致高亢地商 量深夜几点出发一约上公社街上，去卖刚捆扎好的自留地一溜溜蔬菜， 一筐筐一扎扎垒放着。这中间有男人也有女人，个比个地比划着，犹如 手捏一毛、二毛、五毛、 一块、五元、十元软和又舒暖真真切切的钞票。 然后就兴趣极浓地谈着： “在清早的大街头围在热气飘香的早摊边，如 何如何地坐落在一条街边板凳上吃碗水饺，来两个面窝。”搞得在一边 去不了的又热衷一听的人直流口涎。
二队的队员王怀德又在这个时候与他老婆叽叽喳喳地吵起来了，又 是为那些麻缠不开怂疱烂事吵得没完没了。女人咧着大嘴说他好吃懒惰， 三十多岁的人还在村里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不在生产队好好干活偷懒耍 赖挣不到工分，连孩子的学费都拖着交不起。吵着说去年还是小慧爸爸 同情孩子给垫交了，她再没法去找小慧他爸爸说延缓的事，因为小慧的 爸爸已上省城读大学去了。男人又蛮横地指责女人不会安排活计，家里 一团乱麻似的。女人一刻又号啕大哭起来，这好像是永远扯不完的家事， 搞得村里又多了一份又让人腻烦的热闹，麻缠不得息的安宁。
汪大河不想去管这些，先前遇到这种事还去严厉批评一顿二队长， 说他怎么管的自个队的社员。
这时候，他蹲在自家屋前深吸着香烟。这烟还是燕妮家女婿在结婚 时送给他的。这长长的过滤嘴烟蒂也挡不住他此刻地急吸烟雾，由于他 在思考问题时吸起烟来是一根接一根，忽然烟叶浓烈呛噎着喉咙，咳―― 咳――咳――地连声咳嗽起来。
他今年满五十二岁了，按理不再勉强地说自己算是个身强力壮的中 年人，但体力还行。三个月前以王一功为首的大队一伙人凑到一起硬拉 着他搞了个生日宴会，还表态会跟他一起努力地干下去，一直围绕在他 周围听他的指挥，直到他不想干了干不动时。他很心喜，不管是王一功 他们出于恭维也罢，真心也罢，他的确还想干下去。只有在这不大不小 的大队书记位上，才有机会对自己的三个儿子的后事进行周旋和安排， 想到这，他为已对大儿子所作的安排有点沾沾自喜。
正是因为他在这个大队书记位置上，信息广消息快，有机会优先得 到一些政策面招工消息。正是抓住一个机会，他托人安排大儿子到公社 粮管站当上一名粮管站合同工，再通过陆青山与县里的关系，不到两年 的时间里，他的大儿子就转正成了县粮食局下的一名正式职工，吃上商 品粮，一下从一个乡下的庄稼人变成让村里人羡慕不已的吃商品粮月月 领工资的粮管站工人。如今大儿媳也不费力地娶上了，而且是县城里一 位有商品粮户籍人家的女儿，国营丝绸厂的女工，这小两口过上让村民 们眼羡的城市人日子。
汪大河再三揣摩，约莫地得出一个结论，认为一个很急切的现实催促着他，无论分田到户的事是空穴来风也好道听途说也罢，万一是真的 呢？这个年头说干就干的事多的是。总之，他坚信地认为，如果分了田 , 这大队小队都不存在了，那还凭什么干大队小队村办工厂呢？这种思路 的确是没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再简单的理他是懂得的。于公说， 现在的政策传导是政府鼓励开办一些社办、村办集体工厂，来补充社会 主义国营企业生产的不足，一定程度上满足人民生活水平的需要，因势 利导地开办村办厂也是完成政治任务的一件大事，对上面有个交代；于 私说，村办厂都办起来了，怎么分田到户总不至于把已办起的集体工厂 打零敲碎毁了吧。只要不毁不分，这大队部行政管理自然有他存在的道理。
他忽又自我安慰起来，又多了份喜悦的心情。他想好了明天一早就 要安排建厂的事，真的到了实施阶段了，事不宜迟，说干就干。
第二天一大早，他匆匆地找到王一功的家，王一功估摸着一把手这 么早来找他一定有很急的事。一般每天他们是在大队部见面碰头，然后 听汪大河询问工作或安排事情。这么早一听汪大河站在他家门前喊，他 马上从屋里钻出来，肩臂上还斜披着蓝布大褂还没等着穿上，便迎面说：
“汪书记这么早！我准备上大队部找你汇报昨天去县农机站沟通业 务的情况哩。走、走、走，我们边走边说行不？”
汪大河同意了，便沿着一排村胡同错落不齐的瓦房小路穿出，踏着 前方一条上坡路往大队部走去。
“昨天我就去了县农机站找到了孙站长，他看了我的介绍信和了解 我的来意后，态度热情地接待了我，很支持我们创办村办企业。尤其听 说我们要创办的铸造厂就非常支持，说当前铸件产品尤为紧张，国有工 厂根本只能应付指定的大计划定单，生产压力大，希望我们能补充一下 他们的不足。孙厂长还留我下馆子吃饭，我没去，说要是我们生产第一 批农具生产好了务必联系他，如果运输困难的话还可以派人现场验货并 负责货运，你说书记这形势多好啊。”王一功可能是太兴奋，一连说了 一串。
“嗯，好！好！ ”汪大河扬了一下头，看见有生产队的社员在队长 的号令声中往田间走去。在秋色淡薄的晨雾中， 有人手里提着镰刀晃悠， 有人肩负着箩筐边走边打趣，有人背着犁，牛漫走在前面，偶尔来一下“哈 ----- 起”的驱牛声。一群背着书包的小学生往三里外的学校边玩 边耍弄着棍子，嬉闹地走在田埂上，他们在抄着近路，大概学校还不到 上早自学的时候，他们愈显得慢吞吞的。
这一切在汪大河眼里显得漫不经心，大概是因为他此刻脑里装的是 一脑子急切。
“那就抓紧干，现在形势这么好。上面有号召，销路又有着落，技 术上张春和又答应派人，设备他可以派人指导采购，场地也好弄，我看 就在大队部边上还有一块空地可以利用起来，打上砖围墙再盖几间厂房。 现在只欠预算一下开设先期资金得多少，这大队集体办各小队怎么参与， 我们要组织开一个建设筹建大会，当然党支部成员要表决通过。”汪大 河连接说出一些。
等他们俩进入大队部办公室时，汪大河发现给王一功初步的意见已 说完了，王一功一路是点着头，他完全听老书记的安排。
由河川大队部组织召开的河川大队铸造厂开办筹备会在两天后大队 部会议室召开。会议成员由王一功负责召集，并正式宣布开厂的公告已 张贴在村各头墙檐处。因为这是河川村大队开天辟地的一件新奇事，还 是要体现集体事集体代表的民主意见，尽管汪大河、王一功他们在拿捏 主意，有能力把控势态，这流程上的工作还是要做好的。
王一功负责召集来的人有很多，几乎把会议室坐满。四个小队正副 队长，大队会计领导下的四个小队会计，民兵连长是不用王一功召集， 由汪大河就便召唤了一声。贫管会主任汪平山也应邀参加。这样的会议 汪大河认为他的贫管会主任身份非常重要，毕竟这次会议是决定大家如 何以当前迫在的形势来搞脱贫致富的。汪平山这个人生性懦弱，在他刚 上任那几年贫下中农身份很吃香的时候，他也不愿当贫民的出头鸟，做 人唯唯诺诺，村民给他取了个名号叫“贫管好主任”，他一般不生气， 因为这么多年来汪大河王一功他们对他还算客气，各队遇到生产不佳， 村民缺衣少穿也没找他麻烦，没人责怪他的管理不好。河川村这么多年 被公社公认的产粮大队，从来没有吃上国家救济粮被救济过，所以这贫 管会主任因没向上面叫苦而评级为优良，这几年他年年得奖，标识为人 民服务搪瓷杯、背包摆在家里一大堆。
这样的大会汪大河是要亲自主持的，他认为必须使出大队的统领权 威，这厂是非办不可了，只是如何出资筹钱的问题，今天各队领导和会 计过来就想把这件事的方案定下来。
他还是指令王一功代表前期筹办情况对大家来一个说明，作为主要 人，讲一讲这一段时间对市场、技术设备方面的调查情况。以此来振奋 人心。
王一功当然是对本来很圆满的调查筹备工作饱含热情的阐述一通， 这一点他很让汪大河非常满意。大家认真地听着，对这说真的来钱快如 此好的机会谁又不展劲呢？一说到能赚钱，大家都容光焕发。
在大家听得起劲之时，汪大河把话接过来说：
“看来大家对这利集体利个人兴办铸造厂的事表示赞许哟，这就好 办了。我想这铸造啊分为六个集体股，各队持一股，大队部持两股，为 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想说一下原因，因为大队部脱产半脱产人员多负担 大，各种开支管理费用高，大队部直接经济来源有限，每年仅靠些由各 小队上交有提留，但总之是加大了各小队的负担，这次大队部想通过办 厂来创造利润，用得来的利润减轻各队的上交提留负担。贫管会主任这 个办厂脱贫办法怎么样？”这位汪书记突然把话音转向汪平山。
汪平山突然被发言的大队书记问了话过来，搞得有点被动。他这个 平时就不爱拿主意的人，在这一刻有点木讷，他又不得不作出反应，就 吞吞吐吐的说：
“能让社员得到好处就好，怎么去合伙干我说不出一个道道来。” 他环顾了在座的所有人，又说：“我听大家的，大家怎么定我不反对。”
汪大河其实预料他会这么说，有意拿他作个开头。又接着说：“我 们的汪贫管主任就这么一个人，觉得办厂是好事又不敢大声说表示赞成， 是好就说肯定的话嘛。在座的各位都是大队里小队里的核心人物，想必 你们也能代表队里群众的意见，大家表态吧。”
这一刻听大家小声在议论，相互左顾右顾盼，但看出来大家对这事 很是赞成。汪大河还有一旁助阵的王一功，心里在沾沾自喜，他们观察 现场热闹显示褒扬的气氛，心中已有八九成底了。
汪大河经验老到，拿捏现场的洞察力又强，他觉得大家群起振奋，可以借助这份热潮让大家明确表态了。于是他对大家挥了挥手，示意可 以停止议论了。
说： “看来这办厂的事大家很踊跃，对我刚才提出的各队持股的想 法也是同意的啰。”
“同意！同意！ ”汪杨树高声地跳了出来。平时在他叔叔前支支吾 吾的胆怯样，这会像变了个人。
“其他队里呢？我希望听到各队的表态。”
有人在底下嘀咕一个关键的问题，小队与大队占股多少倒是没有什 么反对意见，只是以什么形式出股？这让大家心有疑团一时解不开，毕 竟这出股合伙的事还是个新事物。
汪大河与王一功胸有成竹挥舞着手指地说： “我们认为各队有钱的 出钱有物的出物。我看队里总能省上个仨瓜俩枣的，我们大队也节省开 支凑齐这股，这建厂房添设备不光要现钱，其他的砖啦瓦啦木料啦，只 要用得着的可以折成钱啦充股不是不行，缺钱的小队多出些人工，但工 钱只能给个工分价。”这一下子为大家打开了一条思路。
“亏他们怎么想出来的。”有人在底下私自这么想。
一队队长坐在会议室的前面，本来并不想坐在前排，被汪大河一个 劲关照地拉到前排，他倒是不认为这是得到如何地被器重，虽然在这四 个小队里他被认为出类拔萃的。今天他认为这眼前两位大队当家人怕是 另有图谋。
果不其然，汪大河在抛下这一思路后 , 又打起一队长王长顺的主意来。 他对王长顺伸着笑脸说：
“一队长，有事还得你们队里多支援支援，这次办厂我们仔细地盘 算过，购设备及杂七杂八的一堆东西需要现钱购买的多，要各队一样以 现金凑股份子钱也不太实际，十指都有长短，一个娘生的都有高矮，如 果不做些酌情考虑，不然叫本来就嗑碜闹饥荒的队里社员怎么过。马上 冬季要来，变活钱的地方少，我的意思是你队里留存有富余钱多一点， 能不能多来点现钱。另外你队里刚扎了一口新砖窑，上好的红砖垒码得 整整齐齐的，我知道你们是用来加盖一些牛棚猪圈兴修仓库之类，能不 能打个商量把兴建自个队里设施的事暂缓一缓，你那刚下窑的红砖能不能暂时借给大队兴厂使用。现如今啊，县砖瓦厂的砖没下地就订走了， 哪轮到我们这小队小户，要想买上几万红砖不知要翻多少门槛麻缠一些 熟人关系，还不知搞得到手不。一队长这事还得你和队里的社员多体量 体量。”说完汪大河更加直视地盯着一队长。
王长顺感觉有事要来没想得来这么直接，心里静了静，压了压，心 里还在快速地倒腾。心想这大队书记的面子总不能不留情地给驳回了， 书记说的是实情，他是认可的。由于他的灵活大胆思想活络，更有我父 亲在集体中的威信和出的良好建议，能把大家如一根绳地拧在一起，还 有像汪育才老汉一样的农业技术能手能帮衬，让队里的创收随着社会政 策的活络增长快速，队里收入增长快了，让大家多能分点得些实惠，队 里也能多提留一点搞扩大生产，多了一些余钱，增加一些农具是最起码的。 他也趁机搞了一些大胆的超乎寻常人的举措，扎窑烧砖准备建牛棚搭猪 圈，多养牛，等牛生了小牛犊，卖出去可是增收不少，多喂猪也是一个 来得快钱的办法。见如今农村还在执行上交国家生猪指标的政策，有些 社员生猪任务没有完成还闹出以粮抵任务指标的闹心事。他认为这是一 个很好的机会，说明养猪是一条生财的发展之路，尤其是他明显感到人 们的生活通过一些生钱的途径把自家的日子慢慢过得好了起来，这不光 靠队里，还是要靠个人，有些懒散之人日子就不怎么样，他深深地意识 到要过上好日子还是要狠狠干，如今他让队员日子好过了起来，他的愿 望算是实现了一小步。
他还得回应书记的请求，不能驳他的面子是起码的，但又不能立马 武断地不和队员商量就答应下来。但他心里为这暂借红砖给大队铸造厂 的事不是很反对，起码他认为能在农村建厂就表明大队的思路是与自己 不谋而合。在这件事上汪大河拿出了一定能耐表明了一些魄力。
“我会后找小队里大家商量商量。”一队长说。
“好 - 好 - 好。听后我们优秀的一队长王长顺同志带来好的回音。” 汪大河嬉笑着脸说。
“同意，同意 -------。”大家陆续地表起了态，一听有人为他们 想得更多，声音更洪亮起来。
“好，好。这样好，看来我们这一段前期努的力没白干了，花的心没白花了。”王一功在一旁鼓劲地说。
会议闲暇时各队长提出一个问题，一致反映说： “生产队的事多也 没时间和精力去关心厂的事，请大队领导多多费用，他们只能坐享其成 地得到利润。”
这一点汪大河王一功马上大包大揽下来，说这点大可放心，大队部 是各生产队的大队部又不大队部的大队部，当然应操起那份心。
他趁机叫王一功抛出了铸造厂组建人员初步预计名额。
王一功宣读了铸造厂的基本人员架构。铸造厂权属大队部管理辖内 的村办厂，厂长由汪大河兼任，副厂长由王一功担任，主责一切业务， 包括生产、经营销货。然后由各生产队举荐出三名年轻力壮的年轻人充 当生产一线技工人员。汪大河王一功认为还是要挑选年轻力壮的人，年 轻人负担轻学习东西快。所以他们当场就抛出了一个推荐人员标准，这 两三年高初中毕业的村里年轻小伙子为首推人选。其实，他对于村里年 轻人的状态情况非常了解的，如果不加以条件给予限制的话，这村里年 轻力壮的小伙子少说也有二十来人，如果不预先筹措好还保不准引起争 抢纷争。毕竟来铸造厂上班劳动比在队里田地里干农活要干净利落些， 起码少受些日晒雨淋。更有一个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每月可以领到工 资而不是到队员折算工分，这一点如同城市工厂的工人取薪方式，说得 洋气点：成一月一领工资金的工人样。
为什么要抛出这样选人的标准，村民中引起一阵热议。像这样有能 脱离农耕不用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机会，村中的男人都想拥有，就别 说家中正适龄的小伙子了。还是有人脑洞大开地想：恐怕这一选择标准 是为汪书记的二儿子量身定做的，他那整天骑着辆自行车到处爱晃的二 儿子就是去年毕业的，符合这一条件是最好不过了。
其实，汪大河听到了一些非议的传言，说私心打小算盘是有的，这 样一弄，他那个二儿子肯定被涵盖在内。但他还是在想一个理，招录有 知识的年轻人，这一标准也符合当前宣扬尊重知识分子这一时代潮流。 他们虽不算什么大知识分子，总是读了些书总比大字不识几个的好些吧。 再说这一标准真能实用地筛滤下一些人，消除争议不留纷争，的确再也 没有其他比这好的办法可行。
我大哥王再强也被列选进入铸造厂名单之列。一队长王长顺找我父 亲说小队里准备推荐我大哥，还有二狗和汪从明时。我父亲因有大哥的 入选而高兴起来。说实在的，父亲这一段时间对大哥有点老火，他高考 没有入榜是意料之中的事，父母亲对他这个结果老早地有心理准备，也 没多加责怪，可大哥像个闷驴一样，不声不响地在家里怄气。这高考过 去快四个月了，小慧的爸爸如愿被江城师范大学录取并且前去报到快两 月了，他都没有缓过神来。父亲再也忍不住地对他说：
“这如今的高考能改变你的前途固然是好，没有考取也不是非常丢 人的事，这天下能上大学的人能有几个呢？上不了学就当个地道的农民 吧，踏实当个农民不也很好吗。明天跟我一起出工去。拿前些年说得很 时新的话，农村也是一所广阔的大学嘛。当农民呀已是艰苦到田间地头了， 到底了，还有什么苦什么难不能承受呢？下下心适应就好了。”
父亲只能这样言语不轻不重地开导，怎么办呢？大哥这个时候与他 所期待的所预想的表现，让父亲这时候才从一个吃苦人的本质上隐约地 意识到。对大哥从小到大看得太娇惯，没有把对生活着实不易的内涵传 导给他。从小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他，一些劳动上的重活没设法让他去干， 日常生活中随时遇到的困苦都没让他尝试着去承担，一味地娇惯怂恿， 让他养尊处优，让地渐渐养成了眼高手低的品性，从而造成了他现在身 处对现实不满又无能地去改变它的处世态度。
儿子没有他一直很看好的小慧的爸爸那种在困苦面前坚忍不拔的品 质。这么多年来发生在那位外来年轻人身上的太多不幸丝毫没有击毁他 的理想，而是用一次次奋起的努力最终实现了梦想。那位刚刚被全村人 赞扬着并目送着上大学的年轻人，已经成了这个公社里人们津津乐道谈 说的焦点话题。小慧的那位此刻幸福无比的爸爸，已经在赞扬声中上了 省城，去他如愿以偿的学校报到去了。在那里他会品尝好多人不能涉足， 去追逐梦想的快乐。他给他亲爱的爱人，可爱的女儿，在离开时留下一 个美好的承诺，说学满以后学成归来一定主动申请分配到他父亲、他自 己曾经上过讲台的学校，到那时他快乐地接她们娘俩一起回城安居。
汪大河这次又很爽快地让小慧的妈妈接替她爸爸教书的位置，以示 表彰小慧爸爸对河川村大队扬好名，挣了脸面的回报。
小慧在我幼稚童年的视线里，又变成了她依行在妈妈身边，那一跳 一蹦快乐无际的身影，像小鸟一样，在上学放学的路间不经意地停停又 飞跃。
这秋天收割一空的田园上，放眼望去，总是给我一眼空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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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忠武，电话：18008640866 邮箱：duzhongwu66666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