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儿像往常一样在灶台前给将要回家的丈夫和女儿做饭,也是像往常一样,做的都是丈夫和女儿爱吃的,电话响了起来……
“你好,请问是×××家吗?”
“啊,对呀,您是……?”
“啊,我是村委会的,今天县里拆迁办的打过来电话,说有一张1.5万元的存折,是在你家的房本里发现的,让村里查查情况,如果是您的,明天带身份证到县里拆迁办去取吧!”村长照旧带着官腔跟秀儿电话报告着情况。
秀儿听了,当时愣了一下,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1993年的一天下午4:30分,县中学一天中的最后一次铃声响起,同学们纷纷走出教室跑向自行车棚,骑着大28自行车,以各种各样的姿势登上车,奔向每一名同学自己的家,秀儿也一样,不同的是,她的家离学校足有20里路,途中要翻过一个很长的和一个很陡的土山坡路,这也着实考验着自行车的质量,骑到半山坡的时候,秀儿实在是骑不动了,告诉随行的男同学:“这么大的坡我实在是骑不动,你们骑着走吧,我自己慢慢走。”同学们相继打响铃声后,陆陆续续的都消失在秀儿的眼前了。
那时的山间土路没有多少过往车辆,自然也没有什么尘土飞扬和烟雾缭绕,只有满山的松树和鸟儿一一被秀儿甩在身后。只要是好天气,秀儿都不会错过一路的风景。推着车走到坡顶的时候,秀儿该骑车溜下坡路了,刚踩到脚镫子,突然感觉不对劲,猫腰瞅了瞅,车链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秀儿赶紧把车停在了路边,想着怎么能给鼓捣好了,但平时车的保养及修理都是爸爸的事情,家里这段时间都在忙着耕种,没定期保养,秀儿也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弄,瞎忙活了一阵子,头便冒汗了,抬头瞅瞅天,天要黑,瞅瞅路,除了小风刮起的尘土,连个鬼影都没有,心里越来越不安,嘟嘟囔囔的开始抱怨了:“都怪爸爸不给我好好修修,买的这叫什么破车。这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的咋整。”一面气着踹车,一面垂头丧气的低头继续骂着解气的话,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不然就扛着走吧,这一想法刚出来,抬头朝路两边看了看,揉了揉眼睛继续看了看,大喜过望……
一个骑车的人影越来越大,秀儿不由得抬起手臂狠命的摇着,大喊:“嗨,帮帮忙呗!”大概还有200米远的时候,骑车人便停了下来,秀儿指了指自己停在路边的车,骑车人像是明白了一切,快速的朝秀儿奔去。
“大哥,帮帮忙,我的车链子掉了,怎么也整不上,您帮忙给修修,不然我都要回不去家了。”可怜巴巴的望着骑到眼前的救星,配上更加悲催的表情,让骑车人直接蹲下身形,三下五除二就把车链给装上了,然后把手伸到土地上,撮了几把土把手上的油渍搓掉后,帕拉帕拉手,站起身,毋庸置疑的告诉秀儿:“你可以骑车回家啦!”秀儿呆呆着看着骑车人,中等身材,大大的眼睛,整齐的头发上飘着尘土,但依然掩盖不住清秀的脸庞,不知道怎么地,秀儿的心突然跳了一下,脸红了,一句话没经过大脑,也没经过心,直接从嘴里蹦了出来:“你不是安清友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安清友满脸的诧异。
“我在一年级的时候,你都上三年了,运动会竞走和1万米长跑冠军,当然很多人都认识你了。”秀儿急急把自己的老底合盘托出。
“奥,这么回事呀,原来咱都是一个学校出来的。”安清友一脸的灿烂笑容。
“那你毕业后没考高中吗?现在干啥哪?”秀儿迫切的想要了解更多的关于这个学长的一切消息。
“这不没考上嘛,家里条件也不好,自己卖了一个夏天的雪糕才买了这辆自行车,我才能到养路段谋了个差事。”安清友看着自己的小学妹,满足她的好奇心。
“敢情你原来上学都是跑着去的,怪不得你能得了个1万米长跑冠军哪。”
“天天跑,咋地也能练出点本事。”安清友看了看天,忙催促道:“不早了,别光顾着唠了,回家吧。”
秀儿才缓过神来。“是该走了,我下完坡拐到岔路后就到家了,你哪?”秀儿想确切的知道这个学长的家庭住址。
“我还得骑15分钟。”
“那就是×××村了,对吗?”秀儿突然有些兴奋了。
“你知道那儿?”
“我小姨就在你们村子。”
“那有机会去到我家里去玩吧!”
“我一定去。”秀儿已经迫不及待了,飞身骑上车,一溜烟朝家的方向奔去。
第二天,秀儿放学后,有意识的慢些骑着走,同学们陆续消失在她面前后大概与昨天相同的时间里果然又碰见了安清友。两人一边聊着一边骑着车,骑到岔路口后秀儿再使出浑身劲飞一样地朝家里骑去。
第三天如此,第四天也是如此……有时候如果安清友早早下班了,也会在同一地点等上秀儿,再一起走到岔路口分别,只在放假的时候,这道风景暂时关闭了。秀儿直到毕业没考上高中,也没复读,在秀儿的世界里除了安清友再没有其它所有事,铁定了要跟安清友过一生一世,哪怕清贫也无所谓。
久了,两家人也就默许了他们的关系,春节的时候相约双方家长见面后,即商量结婚事宜,两情相悦,什么讲究都没有,基本的礼节过得去后订下了结婚的日子。
安清友为了日后的生活提早做着安排,用自己积攒的工资置办了一辆拖拉机,下班之余拉着秀儿到砖厂干点灵活,攒着结婚用的喜钱。
第一次接到厂长给发的薪水后,安清友拉着秀儿到乡里找了个小饭店庆祝一番,秀儿微醉着看着安清友,安清友借着酒尽看着秀儿,唠着两人相识后的一点一滴,整个饭店洋溢着幸福。
饭店到打烊点后,安清友才拉着秀儿登上了拖拉机,秀儿做在安清友身边,闭上眼睛用鼻子闻着空气味道,享受颠簸带来的乐趣,想着还有十天就能拥有身边的男人了,身子不由得靠向安清友。
“吱……”一阵紧急刹车后,秀儿一个踉跄睁开了双眼,看着安清友,安清友突然睁大了眼睛,瞅着车前方,秀儿随即看了看后,急忙跳下车,近前一看,“啊”的一声,吓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安清友顿时清醒了,壮胆上前把人从自行车和拖拉机夹缝中拉了出来,又是掐人中又是喊,那人就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安清友随即将人抱上了拖拉机,又将自行车放到了拖拉机后,才拉起秀儿,做到车,开足马力朝乡卫生医院开去。
抢救室外,安清友和秀儿静静地坐在板凳上,牵着手一动不动,等待着……
大夫终于开了门,两人同时站起来盯着大夫的脸,大夫摇了摇头,两人无力的瘫倒在板凳上,秀儿死盯着安清友,安清友神情漠然,将头埋在两手之间,良久,做出了决定。
“秀儿,我先送你回家,一切都听我的安排,听清楚了吗秀儿?”
秀儿刚想问问,安清友两手扶着秀儿的肩膀,四目相对,“秀儿,一切都有我哪,相信我。”
秀儿提到嗓子的心立马放了下来,乖乖的听着安清友的安排。
一夜没睡的秀儿第二天早早地跑到了安清友家,敲开了大门,安父开了大门,告诉了秀儿实情后,秀儿坐了客车赶到了派出所后,又坐客车赶到了看守所,答案是决绝接见。离大婚的日子还有9天,秀儿一直徘徊在看守所,每天得到的答案都是拒见,第9天,秀儿的爸爸和妈妈齐刷刷出现在秀儿的面前,秀儿最后一次请求见面,依然是拒见,无奈,秀儿留下一封信,嘱托管教的亲自交到安清友的手上,跟着爸爸妈妈走了。
此后三年时间里,给秀儿提亲的踏破门槛,但全都被秀儿拒绝了,爸爸很无奈,妈妈也整天叹气,秀儿每天礼拜都给监狱寄一封信,但从来没接到回信,有时跑到安清友家,也同样得不到任何答复,秀儿不死心,每逢节日时跟着安父安母去监狱,但都没见过安清友。三年后,秀儿熬不过妈妈的苦苦哀求,最终嫁到安清友同村去了,她就想着无论如何都得见安清友一面,当面问问,直到自己的女儿三岁时,确得到安家要卖掉房产举家远迁的消息,秀儿跟丈夫商量要买下来,寻思将来有个好用处,实则是给自己留个念想。
原本卖2万元,安父见秀儿一心想买房产,决定1.5万元卖给了秀儿,秀儿跟着安父跑了几趟,办完了过户手续后,秀儿鼓起勇气想问问安清友的情况,安父拍了拍秀儿的肩膀,“丫头,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吧。”从此消失在秀儿的视线里。
几年后,安清友家的房子被征用,修路了,秀儿拿出了房产证,抚摸了好长时间后交给办事的,出现了开头一幕。
秀儿撂下电话后,泪水挂满了双眼,回忆着她和安清友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