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8/8 11:29:24 阅读:68 发布者:
作者信息
时益之/山西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讲师、硕士生导师;
侯怀银/山西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本文摘要
新时代呼唤基础教育学的学科建设,其是回应中国式基础教育现代化的时代诉求、推进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实践追求、凸显现代基础教育终身性的视野要求与完善中国教育学学科体系的理论探求。建设基础教育学亟待解决基础教育学的概念界定、研究对象、研究范畴、学科定位及性质、研究方法、体系等方面的问题。为了有效推进这一任务,需要坚持科学的基础教育学学科建设思维,把握基础教育学的学科建设规律,处理好基础教育学学科与相关学科、基础教育理论、基础教育实践的关系,也要处理好基础教育学中的“中西马”关系,并加强基础教育学学科建设的外部保障。
从学科层面推进基础教育学建设正当其时。当前,我国基础教育领域的研究,总体反映了我国基础教育事业从有质量发展到高质量发展、从“有学上”向“上好学”转变的阶段性特点,对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基础教育事业的发展起到了积极支持和引导作用。但是,随着新时代历史方位的整体转换、技术创新对基础教育的革命性影响以及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新趋势,局域、零散的“点状式”基础教育研究越来越不适应时代要求,亟须走向全景式、体系化、学理化的基础教育学。基础教育学的学科建设,不仅意味着基础教育事理研究向学理研究的深层次逻辑转换,而且是对中国基础教育扎根中国大地、高质量发展的理论回应。有鉴于此,我们亟需对基础教育学学科建设的相关问题进行探讨。
一、新时代呼唤基础教育学的学科建设
马克思、恩格斯曾经指出:“一切划时代的体系的真正的内容都是由于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期的需要而形成起来的。”在新时代背景下,基础教育发展路向从跟随式现代化转向中国式现代化,发展重点从有质量发展迈向高质量发展,发展视野从聚焦阶段发展转向个体终身发展,基础教育学的学科建设势在必行。基础教育学学科建设和基础教育实践变革亟需基础教育理论创新与适度前行。
(一)回应中国式基础教育现代化的时代诉求
进入新时代以来,随着社会发展方位的总体转变、社会矛盾的根本转换以及新技术的冲击影响,推进中国式教育现代化成为最紧迫的时代任务。这其中,作为世界最大规模、涉及人数最多、对人和社会发展具有奠基性影响的中国基础教育,面临着更为紧迫、更为深刻、更为严峻的现代化任务与要求。当然,学界围绕基础教育现代化中的基层经验、教材资源、实现标志、前景展望、路径选择等形成了一些有影响力的成果,反映了学界对推进中国式基础教育现代化的研究热情与反思深度。但是,从理论发挥先行功能的要求来看,这种局域、零散的“点状式”基础教育研究面临着两个亟待展开的工作。
一是形成对中国式基础教育现代化的完整认识谱系。以往的基础教育认识缺乏完整性、整体性的理论视野,关于基础教育现代化的完整知识图谱尚未形成,影响了我们对基础教育现代化的系统化认识。这就要求我们从“学”的角度,对教育现代化的“基础教育学段”整体特色进行讨论,形成关于基础教育推进现代化的知识贡献。也需要我们对基础教育学段的“教育现代化”的内涵表征、理论基础、动力机制、实践问题等进行理论探索,从而丰富关于中国式基础教育现代化的专门认识。
二是形成对我国基础教育现代化的“中国式”方案的阐释。我国的基础教育所要实现的是中国式基础教育现代化之路,这条路既以中国为方法,又以中国为目的,具有鲜明的“中国性”特征。讲清、讲透、讲好这样一种兼顾政治性和学术性要求、彰显高站位、统摄大局的理论,必须依靠以全景化、系统化、体系化为特征的基础教育学来加以描述、总结、探索与实现。
(二)推进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实践追求
基础教育进入更加注重内涵发展、全面提高育人质量的新阶段,推进高质量发展成为基础教育最紧迫、最核心的任务。随着2017年国家经济领域“高质量发展”话语的“外溢”与扩展,教育领域的“高质量发展”也渐成热点。2022年全国教育工作会议强调“巩固发展更加公平而有质量的基础教育”,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发展高质量教育体系”,“高质量发展”成为基础教育领域今后长时间内的中心工作。对此,有研究者认为,“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关照发展差距和发展特色”,“把握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以‘公平发展的质量更高’为价值位序首位以实现‘均衡发展的质量更高’之内涵特质,能更好地于实践中形成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理路”。但总的说来,关于基础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政策研究、理论研究与实践研究都还显薄弱,亟须对三者进行整合的学科研究来加以改革。
学科研究的一个重要功能是,从历史中走来、在洞察现实中关怀未来。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在基础教育领域成就斐然,到2021年底,我国学前教育毛入学率为88.1%,义务教育阶段巩固率为95.4%,高中阶段教育毛入学率为91.4%,义务教育普及程度达到世界高收入国家平均水平,教育普及水平实现了历史性跨越。与此同时,在基础教育实践发展中也存在着一些热点、难点问题。比如当前基础教育的发展正面临着新型的、不确定的、错综复杂的信息社会,对这一社会状态如何影响青少年方面尚缺乏系统认识。基础教育领域的优质教育资源短缺、教育焦虑、教育内卷、起跑线抢跑、大班额、县中塌陷、“双减”落地等现象与问题,与人民满意的基础教育相背离,不利于每个儿童得到完善自我、人生出彩的机会,阻碍国民素质和社会文明程度的提升,也影响了有质量的教育公平的真正实现。成就应该得到关注与总结,问题更应该得到重视与破解,这些都呼唤新时代基础教育学的建设。
(三)凸显现代基础教育终身性的视野要求
在对基础教育的学理认识上,我们还主要停留在对其“基础性”的认识上,对其“终身性”关注不足。受保罗·朗格朗终身教育思想的影响,目前我国已对终身教育、终身学习形成了相对丰富的认识。但目前关于终身教育的体系化构想还大多停留在成人教育领域,很少涉及基础教育,而在基础教育改革领域,也鲜有人注意到终身教育的问题。为此,叶澜教授指出,“基础教育变革的质的方面,大多还停留在提高教育质量,开展‘素质教育’的一般要求上,缺乏深入研究。它首先表现在对一系列概念和问题的看法上。比如,终身教育与当代基础教育关系未被深入研究。”
一直以来,教育管理部门都在某种程度上把学校教育(尤其是基础教育阶段的学校教育)与终身教育看作“两个体系”。“两个体系论”的错误既有实际管理的问题,也有认识上的根源。从教育行政部门的实际管理来看,成人教育和基础教育分属于不同的归口,缺少统筹规划,难以协同实施。从认识上来看,把原属于认识论上的基于不同视角的认识错误地归结为存在论的问题,便发生了逻辑混淆的错误。此外,朗格朗所批评的上学与就业截然分开的传统观念以及终身教育与学校教育实际互动的缺乏,也导致终身教育与基础教育事实性的脱节。
这些都呼唤我们从“学”的层面对基础教育的基础性与终身性的关系进行认识,对现代基础教育的终身性进行解读。比如究竟如何理解终身教育、终身学习,它们究竟是思想、观念,还是别的认识,这也是基础教育学的基本任务。还比如如何理解终身教育视野中的基础教育。以这种新观念、新视角来审视与反思中国基础教育过去的发展与改革,会得到什么样的不同的认识结论。
(四)完善中国教育学学科体系的理论探求
新时代对教育学学科体系的发展和完善提出了新的要求,这也是提升教育学科学性的时代任务。对教育学学科之林的发展图景做一番考察就不难发现,传统的教育学学科发展已与社会发展、学科发展趋势不相适应,需要以革新的意识与能力蜕变为现代学科。现代学科的发展呈现出分化与综合共生、纵向深入与横向渗透均有、巩固传统阵地与拓展新的领域相兼的态势,必须探索新的学科分化、交叉、综合与发展方式。在基础教育研究领域,社会变革与现代科学技术的突进所带来的思维方式的变革和知识结构的更新,使基础教育研究经历着现代化的历程。同时,现代研究方法的快速进步与广泛应用,对基础教育研究选题、基础教育理论结构、基础教育方法和基础教育人才的智力结构等产生了深刻影响与变革要求。
我国自20世纪末便有研究者尝试提出基础教育学的建构问题,其后也陆续出现一些其名为“基础教育学”的成果,比如徐虹的《基础教育学》、汪潮的《基础教育学》等,其内容主要论述的是“基础+教育学”而非“基础教育+学”。当然,比如宋德如主编的《基础教育学》和蔡勇强的《基础教育学》均是一些对“基础教育+学”的有益尝试。总的来看,研究者对基础教育缺少学科层面的探讨,基础教育学科意识和学科建设需要加强。
发展包括基础教育学在内的二级学科是完善我国教育学学科体系的必然要求。从教育实践活动及其研究而言,我们需要从纷繁的教育现象与教育问题背后发现教育规律并对其进行恰当的组织;从教育认识活动及其系统认识组织而言,我们同样需要不断对教育理论本身进行适切的建构。基础教育学作为新时代的教育主题,就是从“学”的层面对教育学学科体系的完善作出的呼应。
二、基础教育学学科建设亟待解决的问题
从新学科的创生与建设方式来看,要具备可操作性、可行性与科学性,这样它才能真正成为调节学科发展节律、整合学科发展章法、自觉变换学科发展图景的科学方式。因而,对基础教育学的学科基本问题及其规律进行深刻认识,是促使基础教育学学科发展乃至走向成熟的前提。
(一)基础教育学的概念界定
新学科创生与建设的基础是进行清晰明了的概念界定,即要具备兼顾可操作性、可行性与科学性的概念。从已有研究来看,国内外研究者分别从修习年限、教育内容、培养国民等角度对基础教育概念进行了界定,形成了关于基础教育的相对系统的认识。但对作为学科的基础教育学的研究相对较少,关于基础教育学的概念界定相对缺乏。相关研究主要形成了以下认识。
第一,“独立学科说”。基础教育学以教育学为指导,是教育学在普通中小学的应用,它是一门对中小学教育现象、教育问题进行抽象、概括与组合的独立学科。
第二,“普通教育学说”。按照教育的层次和类型,将教育学分化为一系列的特定教育学,其中包括普通教育学(也称基础教育学)。教育学科包括研究不同教育对象,如学前教育学、普通教育学等的分支学科,这里的普通教育学即基础教育学。
第三,“基础教育学段说”。基础教育学以基础教育学段为对象,是研究基础教育发展规律以及如何运用这些规律优化基础教育实践的学科,“是研究基础教育的规律及其应用的科学”。
对基础教育学进行概念界定是基础教育学创生和发展的根本前提。对基础教育学概念的界定,要以教育学为指导,但要避免套用或简单演绎教育学从而失去本身的特殊性;要从“学”的层面形成对基础教育学段的系统认识,从基础教育的事理认识上升到学理认识。据此我们可以把基础教育学理解为以基础教育改革与实践为基础,利用教育学原理、方法研究中小学阶段教育问题和规律的学科。基础教育学是对基础教育认识的“学”的升级,侧重于对基础教育的整体认识,是具有中国特色和中国意味的学科概念。
(二)基础教育学的研究对象
建设基础教育学,需要明确其研究对象。从研究对象的特性来看,一是稳定性。一门学科所覆盖的学科范围,就是由其研究对象而定的。研究对象往往是唯一的,唯一意味着稳定,意味着对其研究与认识范围的确定。二是清晰性。对研究对象的表述不能含糊,避免混淆,如此有利于学术交流。三是发展性。学科的研究对象是稳定而非僵化的。社会的发展进步、技术的创新与变革等可能为某学科提出新问题,从而导致其研究对象范围的延展变化。
结合已有认识,我们认为,基础教育学的研究对象是中小学阶段的教育问题。这与初等教育学和中等教育学的内容有交叉之处。其特殊性在于如下三个方面。
一是以整体视野关照两个教育阶段的整体教育问题。基础教育学以整合性的研究视野形成关于基础教育学段的一体化认识,比如思政教育在基础教育阶段的一体化设计问题等。当然,我们不能因强调整体性而简单地直接认为基础教育是基础教育学的研究对象,这样极易陷入循环论证的逻辑错误之中。
二是旨在形成基础教育学段的学理化认识。我们可以尝试从教育学的经典定义演绎推出:基础教育学的对象是基础教育现象、问题以及规律。但这样的说法无益于对基础教育实践的具体指导。基础教育学不仅停留在事理水平上对中小学的教育现象或教育问题进行解释与分析,而是提升到能对教育教学实践起指导和规范作用的高度,且在自身的知识组织上上升为学理认识的水平。
三是凸显基础教育学的中国性。基础教育学是与基础教育、素质教育等相联系的中国式教育话语表达,其中蕴含着我国教育政策的期许与我国基础实践的智慧。这需要基础教育学自觉承担“中国责任”,为世界基础教育改革研究,作出只有“在中国”的教育改革研究才能作出的“中国制造”与“中国贡献”。
(三)基础教育学的研究范畴
学科范畴是一门学科中抽象程度最高的结构性命题概念。这些命题概念具有统摄学科、为学科夯基的功能。从“大教育学”的立场出发,我们要寻求、筛选与确定基础教育学的范畴。具体而言,可从三个方面展开。
第一,从多学科视野拓展。学科动态结构的形成是当代学科体系进行跨学科探索的积极成果,而其形成与发展又进一步为跨学科探索提供了学科结构形态的保证。基础教育学是教育学的中间学科,与哲学、社会学、历史学等学科密切相关,我们要从学科动态发展的角度来建构基础教育学的研究范畴及其体系。
第二,立足基础教育发展史确定。基础教育是具有中国特色的核心概念,自1951年教育部部长马叙伦使用这一概念以来,学界围绕基础教育形成了相对丰富的认识。但是在基础教育概念的发展使用中,我们对基础教育的“中国性”特征挖掘得还不够充分,基础教育学的建设要抓住这一源头活水。
第三,基于新时代来把握。新时代基础教育正面临着从有质量到高质量的发展转型,我国基础教育在制度体系建设、教育普及水平、办学条件改善、破解热点难点、办学质量提升等方面均取得显著进步,呈现格局性变化。基础教育学的研究范畴,要在关涉优质均衡基本公共教育服务体系的构建中、德智体美劳全面培养育人体系的构建中、基础教育数字化支撑体系的构建中,积极面向、全面反映、有序组织这一趋势。
(四)基础教育学的学科定位及性质
准确进行学科定位是寻求学科认同的前提。做好这一工作要从辨析学科成分、思考其在所属学科体系中的位置以及学科外在建制等方面进行思考。概括起来要做好两个具体工作。
从学科自身来看,学科定位表现为对学科成分的明确认识。学科成分与学科性质属于表里关系,即学科成分外显为学科性质。从基础教育学的研究对象、范畴等来看,其理论成分既包括“是什么”“为什么”的理论层面,也包括“做什么”“怎么做”的实践层面。据此可以认为基础教育学是一门综合性学科,既需要回答基础教育的理论问题,也要回应基础教育的实践之问。
从学科与其他学科关系来看,学科定位表现为正确认识一门学科在整体学科群中的位置及其外部建制问题。基础教育学的特殊性就是由于专门的研究领域而形成的,主要呈现的是中小学阶段的整体教育问题。这样的定位能反映其以教育学为指导且区别于初等教育学、中等教育学等的特征。反映在外在建制上,它应属于“教育学”的二级学科,与教育学原理等10个二级学科相并列。
(五)基础教育学的研究方法
学科创生所需要的研究方法,可以是学科专门的研究方法,也可以从其他学科学习或借鉴。基础教育学应在坚持唯物辩证法与历史唯物主义的基础上,为推进基础教育实践而进行方法选择。
第一,正确认识研究方法的地位和作用。列宁曾论述直观、抽象、思维与实践在认识真理、认识客观实在中的作用方式,表明方法在目的实现中的重要性。基础教育学中的方法选择与使用,根本上是为思考基础教育学段问题、形成基础教育方面的学理性认识而服务的。方法是实现目的的手段,方法与问题要相适切。基础教育学要依据学科的整体决策,着眼于学科未来发展,提升学科的开放度,不断为认识基础教育学段问题开掘新思路。
第二,应以教育学研究方法为基础。教育学在自身的发展过程中,经借鉴、创生与改进等,形成了以解决教育问题为导向的教育学研究方法体系。基础教育学的建设,可围绕基础教育实践问题选择恰切的教育学方法。
第三,应充分借鉴其他学科的研究方法。基础教育学的根本目的是提升基础教育学段培养人的有效性。从这样的目的出发,基础教育学要充分借鉴包括哲学方法、社会科学研究方法、自然科学研究方法在内的一切有用方法,把它们放在基础教育学的总体结构中加以考察,进行交叉运用、综合“放大”,并从科学方法论的高度加以积极导引,使基础教育学的方法运用达到深度、广度和自由度的高度统一。
(六)基础教育学的体系
新时代背景下,基础教育学的体系建设包括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的建设。“三大体系”共同构成了基础教育学的有机整体,其中,学科体系是基础,学术体系是核心,话语体系是关键。
1.基础教育学的学科体系
学科因研究对象的矛盾特殊性而彰显学科的独立性,又因矛盾的普遍性而体现了学科群的“家族性”。20世纪30年代,以《基础教育》为名的杂志出现,“基础教育”一词同时出现,到新中国成立后“基础教育”概念被广泛使用与传播,初涉了基础教育学的相关内容。今天伴随着单独的知识分类体系、科学多元的研究方法、相对丰富的研究成果,以及较为稳定的研究群体的形成,基础教育学学科的创生条件业已成熟,也意味着基础教育学具备了进入学科体系建设的阶段。基础教育学是对中小学教育阶段的总体实践进行研究而形成的学科,目前基础教育学的学科建设,要在“大教育学”的视野中,尽最大可能囊括新时代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新要求、新特点、新趋势,形成基础教育学专门学科、分支学科、交叉学科共生共荣的学科体系。
2.基础教育学的学术体系
教育学学术体系是在教育学学科中以教育问题为导向开展学术研究活动所形成的学术成果系统。当前,深入研究基础教育学学术体系的基本构造和发展方向,以理论思维提升学术品质,以基础教育实践形塑中国特质,以完备的形态承载整个学术体系,是加快构建中国特色基础教育学的一项基础工作。从原理上分析,基础教育学学术体系主要包括学术成果和学术研究活动两大要素。这两大要素据学术自身逻辑展开,不仅考虑基础教育学的独立性,而且关注基础教育学学科的综合性、问题性和未来性;不仅着眼于现有的学科基础,而且着眼于未来学科建设的需要;不仅努力解决学科发展的理论难题,而且把基础教育学学科建设与结构性改革教育学学科之林紧密结合起来。目前基础教育学的学术体系建设,要适应新时代新要求、规范研究方法、建立学术框架、聚焦学术研究问题、生成学术理论、产出学术成果、进行学术反思、传承与创新学术传统、形成并推广传播学术话语。
3.基础教育学的话语体系
话语体系是学科体系和学术体系的表现形式和语言载体,是对学科标识性概念、术语、范畴、表述等的言说方式。一般而言,话语体系的核心功能在于有效承载、传递和传播理论,从而加强沟通交流、阐明问题实质以及形成意义共识。话语体系的建设不是纯粹的形式问题,并不意味着个别术语与符号的转变,而是指向实体性、整体性和思想性的建构。建设基础教育学话语体系,就是要形成真正源于实践又能指导实践的基础教育学段培养人的陈述合集,这套陈述合集使用着被人所共同理解、使用和传播的相互关联的概念群,其深层共享着一致的分析框架、民族心理与价值取向。当前,我们就是要立足中国教育发展实际,系统推进构建中国基础教育学话语和中国基础教育叙事体系,主要包括基础教育学学术话语学理化、基础教育学学术话语大众化、基础教育学话语国际化、基础教育学话语的交流和传播等内容。
三、新时代如何进行基础教育学学科建设
学科建设是一项系统工程,结合以上问题,新时代基础教育学的学科建设应从以下四个方面进行。
(一)坚持科学的基础教育学学科建设思维
基础教育学的学科建设首先是一个思维问题。新时代基础教育学学科建设应坚持至少以下四种思维。
第一,以战略思维谋划学科建设全局。战略思维是从全局和长远来谋划事务的思维。以往我们缺乏从民族复兴的战略地位来充分认识基础教育,没有从现代人的“基础”素养方面对“基础”提供一种动态、创新的理解。从这一思维出发,要求我们将基础教育学置于青少年发展与国家、社会发展的大局来战略布局,将基础教育作为提高民族素质的奠基工程,以战略思维的高度推进基础教育学的学科建设。
第二,以历史思维夯实学科建设之基。历史思维是从历史视野中镜鉴、思考,从而把握现实和洞察未来的思维。作为现实与未来的“教科书”,历史以知识在场的形态等待挖掘。因而,历史思维要求我们从历史已有的基础教育的概念、范畴、体系、实践等的研究中,汲取基础教育学发展的历史智慧、养分和力量,做到以史为鉴、走向更好未来。
第三,以创新思维延展学科建设图景。新学科的发展源于新的科技、思维、观念、战略的辐集和释能。基础教育学的学科建设,要秉持与时俱进、因时制宜的创新思维,面对基础教育发展与改革的新趋势,研究基础教育数字化转型的时代课题,不断提出新观点新理论,自觉回答“时代之问”,不断提升基础教育学学科面向时代和实践的能力,不断延展自身乃至教育学学科建设的理论图景。
第四,以理论思维激活学科建设活力。建设具有主体性、原创性的中国特色基础教育学,最根本的是坚持“问题导向”的理论思维。推进基础教育学学科建设,就是要从重大的时代性的现实问题中捕捉、发现和提出具有时代意义的基础教育学问题,不断提炼、概括出实践的新规律,构建体现时代发展要求、服务于21世纪的学校实践模式,也对与基础教育相关的重要问题作重新探讨,不断实现基础教育学的理论创造。
(二)把握基础教育学的学科建设规律
把握基础教育学的学科建设规律,是推动学科发展的根本方式。从学科生存模型来看,学科个体结构往往包括锐意拓展的学术前锋、日益成熟的理论躯干、整体牵引的方法论核力和学科情报、学科管理双翼等。为了基础教育学学科的生存与发展,基础教育学的学科建设需要进一步思考学科崛起的土壤条件是什么,基础教育学的研究主体需要什么样的素质,基础教育学的流派如何酝酿,基础教育学的科学指标体系如何建构,基础教育学的竞争活力如何激励,基础教育学的研究重点怎样推进,基础教育学的管理如何加强,等等。
基础教育学需要以一种更强的规律意识来推进新时代背景下的“基础”教育研究。陈桂生教授很早就指出,“我国以往虽把中小学教育定为‘基础教育’,而往往并不把它当做‘基础教育’看待。”这个看法颇有见地,直指基础教育看不见“基础”的问题。叶澜教授指出,21世纪的基础教育应把促进每个学生的发展、对未来社会发展的适应、终身学习意识和能力的养成作为基本任务。看见“基础”,研究“基础”,这是新时代基础教育学把握学科发展规律的根本要求。
由此,新时代的基础教育学应承担起以下使命。一是推进终身视野下的基础教育改革。从目标重建、教育观念系统更新的视角,重新思考终身视野下的基础教育的整体形态、内存结构与基本活动。二是家校社协同育人视域下的基础教育重建。研究终身视野下基础教育改革的实际,尝试阐述新形势下基础教育阶段的家校社协同育人机制,强调育人重心要从只注重中小学生教育转向注重终身教育。三是从教育与社会相联系的角度思考基础教育的特殊育人价值。探讨基础教育的更新与未来公民养成的关联,培养出具有批判性精神的公民,通过建构一种新的学校管理观来推动学校组织与制度更新。四是从文化互嵌的角度理解基础教育的新使命。将教育视为一种特殊的社会文化,提出新时代学校文化建设的新任务及培养学校文化个性的新途径,透过文化将教育与社会串联起来,探索有实践根基和本土特征的基础教育发展理论。总之以复杂理论为指导,在教育学与教育实践的交互生成的基础上,形成新时代基础教育学的规律认识与有效策略。
(三)处理好基础教育学学科建设的四对关系
从基础教育学在教育学学科群中的位置、内外建制的情况,以及基础教育学的知识基础、实践基础和方法论来看,新时代基础教育学的建设要处理好四对关系。
第一,基础教育学与相关学科的关系。新时代基础教育学的建设,要处理好与儿童哲学、心理学、社会学,以及教育学各分支学科、交叉学科等的关系。要积极借鉴运用别的学科的建设经验,不断获得学科自身发展的知识空间。在正确认识基础教育学的学科特殊个性的基础上,确定基础教育学在教育学中的地位。作为把握基础教育学学段问题与规律的“学”的认识,基础教育学从与其他学科的互动中寻求具有标志意义的概念、范畴、命题,应着力成为推动新时代中国特色教育学体系发展的“先手棋”。
第二,基础教育学与基础教育理论的关系。如果说基础教育理论所探究的主要是关于基础教育的事理化认识,那么,基础教育学所追求的则主要是关于基础教育的体系化、高层次的学理化认识,一种能够被恰切组织甚而转化为教材体系的学科化知识。所以基础教育学要加强与基础教育理论的互动,一方面基础教育学的建设需要不断从基础教育理论研究中汲取成果与智慧,以问题为导向共享基础教育学段培养人的认识原理,另一方面基础教育学要给予基础教育理论发展的学科滋养,为其奠定坚实的学科基础,开拓广阔的学科发展空间。
第三,基础教育学与基础教育实践的关系。新时代基础教育学必须从服务于高质量基础教育体系的建设出发,紧扣义务教育的优质均衡发展和高中教育的特色多样发展等生动现实。基础教育学所追求的“这样一个系统完备的高质量基础教育体系是扎根中国的,也是面向世界的,它致力于追求更加普惠、更加公平、更高质量、更有智慧、更为开放、更高治理水平的教育发展新格局”。
第四,基础教育学中的“中西马”关系。在基础教育学的建设中,主要存在着中西马三种话语资源。我们应借鉴并秉持“马魂中体西用”的总体原则来推进基础教育学的建设。我们要对基础教育学中的传统资源、中国经验进行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使之成为基础教育学建设的坚实之“体”;对西方关于初等教育学、中等教育学以及相关知识成果进行借鉴吸收,做到“他山之石、为我所用”;并以马克思主义作为基础教育学的建设之“魂”,推进三流合一、融合创新。
(四)做好基础教育学学科建设的外部保障
新时代基础教育学的学科建设,要坚持从主体出发,以科研体制、平台依托、系科制度、学派生成等外部条件的创新来协同推进。
一是推进科研组织体制改革。基础教育学应是教育学一级学科下的二级学科,根据现代科研方式和科研的实际需要,可以尝试在中国教育学会下面增设基础教育学会。以基础教育学段问题为整体研究对象,在注意教育学学科群协调的同时,积极发挥基础教育学的研究优势与理论突进作用,从而以更为合理的整体效能和更为科学的知识结构为其自身发展寻求理论突破。
二是集聚和发挥专业平台的力量。专门平台的建设,有利于为专门领域发声。平台是各方主体讨论与论争的阵地,建构有效、专门、高质量的平台,有助于拓展与提高讨论的实际效果。加强基础教育学报纸杂志、丛书出版、电子数据库等平台的建设,有助于以理论争鸣促进学术繁荣,促使基础教育学乃至整个教育学界形成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理论氛围。
三是加强高校基础教育学系科建设。在高校的人才培养和科学研究中,应增加以基础教育学为主体的系科,凸显基础教育学的整体意识。同时利用高校学位点的设置,凝聚起一支高质量、动态稳定的基础教育学学术研究共同体,直面我国基础教育的改革与实践,使这些阐明基础教育学段培养人原理的具体知识内容互相说明、彼此依赖、合乎逻辑地成为一个体系。
四是推进基础教育学学派建设创生。学派的创立给学科的发展汇聚人气,学派的论争为学科发展赢得拓展空间。论争,尤其是不同学派之间的论点交锋,可以说是推进学科发展的智力源泉。比如“生命·实践”教育学派在回归与突破中生成,是以学派创生推进基础教育学建设的一种“中国式”的有益尝试。新时代基础教育学的发展,要在观念导向上自觉磨砺学派创立意识、激活创新思维、激荡学派思想,推动基础教育学研究者的智力激励。
随着新时代各方面条件的汇合与呼唤,基础教育学的创生与发展恰逢其时。新时代的基础教育学人,要在术语的革命与理论的凝聚中,学科理论的争辩、学派的创生中,不断磨砺主体素质,推进基础教育学与教育学的腾飞、振兴与繁荣。
完
本文刊登于《中国教育学刊》2023年第七期,平台发表内容以正式出版物为准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中国教育学刊(ID:zgjyx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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