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苑”月夜
滕敦太
她主动打他的电话：咱们见一面吧。”他一愣：“你认输了？”
“切！”她的语气像喝了酒，“别提那茬了。咱们，咱们见一面吧，”声音幽幽的。“我要走了，去广州。”
一年了，他和她在网上认识，认识的缘由是她崇拜作家，于是，他就到毗邻的小县城的档案馆里查找当地的旧报纸，找一些朦胧诗，改头换面发给他，请她赐教，她回复：“阅，似曾相识。”他脸红，于是不再谈文学，谈他的初恋，第一个初恋嫁给了同学，现在是妇科医生；第二个初恋考上了公务员，现在也副科了。第三个，还没来得及编出来，她又回复了，“你一天一次初恋啊！切！”
打那以后，他学会了她的口头语，“切！”有次她谈起自己的萝蔓史，他也说：“切！”那边就不高兴了，发个表情过来：“认真点，打劫呢！”
时间长了，他就有点想法，“要不，咱也见见？”那边回了一个夸张的表情：“见光就死，不见。”他也干脆，“不见，谁再提见面是那个‘那么粗那么长’，尽管他自己也不清楚“那么粗那么长”是个什么东东。
“我明天走，八点半的车，南站。”
“那今晚为你饯行？”“不，家里人一块吃饭。”“饭后喝茶？”“不，要收拾一下。”“那明早送你？”“切！到那程度了吗？”
这边无语，那边似乎意识到什么，“我只想见一面，告诉你他的事。你晚八点过来吧，在御水湾，东门，一进门有棵香樟树，你应该听得出我的声音。”
这是他第一次到御水湾，过去常听人们说起，这个小区挺有名的。果然，出租车司机也知道，一个劲的夸：“那小区环境可好了，知道吗？小区内到处奇花异果，建筑风格独特，人间仙境哪！”他也难得幽默一次：“那是花果山。”司机师傅不乐意了：“少见多怪了吧，我去过多次，一些花木很有名气的，东门口那棵香樟树，老值钱了。满小区都是桂花树，那个香呀，一到八月，”见他只顾低头看短信，司机失去了谈兴，轻声哼起了歌曲“八月桂花香”，倒是挺像那么回事。
“到了，伍元。”司机提醒他，然后，指指小区门后大树下的一个身影，“你女朋友吧，很有档次的。”
月光下，香樟树下一倩影，提个包，站那没动，应该是她。他看了看小区门头，“桂苑御水湾”，既有“桂苑”二字，必然少不了桂花，等会倒要仔细瞧瞧。
这是第一次见她，扎个独马尾，短袖衫，牛仔裤，圆脸，戴眼镜，不知是月光朦胧，还是门口路灯映衬，脸有点黑。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应该是长发披肩，最好一袭连衣长裙，那样的话，才适合这个环境。
“哈哈，到底是有钱人啊，住这么好的小区！”他自来熟一样轻松打个招呼。
“切！”两人都笑了，不用对暗号了。“我朋友买的房子，出去旅游了，我帮她照看下房子。”
“随便走走吧。”她前边带路，他亦步亦趋，心中暗道：“这算什么？网友见面？逛小区？”
环境果然不错，小区内有住宅楼，有别墅，石面墙体，透明装饰。令人叹为观止的是成荫的桂花树，间配着香樟、银杏、柿树、樱花，月光下微风送来醉人的清香，抑或是佳人在侧，
令人心醉神迷。如此良夜，如此良景，忍不住诗兴发作，却听她幽幽一叹。
“这里的桂花很多，品种也多。我很喜欢这个味道。可惜，我要离开这里了。”
“认识一年多了吧？记得我和你讲过的他吗？”她自言自语，“他和你一样，也是个作家，到我们单位采风，我们一见如故，后来才知道，他有家庭，他让我等他一年。”
“恭喜你，看来是修成正果了。”
“不是那回事，”她摇头，“当时爱得死去活来，这一年来换了环境，有些事情渐渐想开了。”她指指花径一侧的楼房：“你看，月光如水，小楼如画，这样的环境，真让人流连，住在这里我真的喜欢。可是，那毕竟是别人的家啊！”
他无语。
“我决定去广州见他一次，有个交代，对自己也有个交代。对了，忘了告诉你，他老家是浙江的，那里桂花很多，他很喜欢桂花，我也喜欢。而且，”她突然来了兴致，声音也不再那么低沉：“他会用粤语唱歌，最喜欢唱‘八月桂花香’。”
幽暗的月光下，伴着桂花清香，听她低吟：“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明月小楼，孤独无人诉情衷，人间有我残梦未醒......”
一幢别墅的灯亮了，有人打开窗子，不知是遥望月宫的桂树，还是欣赏月下的美景。他忽然想起卞之琳的《断章》：“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见他无语，她继续轻吟：“一城风絮，满腹相思都沉默，只有桂花香暗飘过......”
她伸出手，没等她说再见，他打住了她的话头：“冬季到台北去看雨，随时来‘桂苑’看桂花。好吗？我就在这里等你。”她点头，又摇头。
挥挥手，他目送她款款离去，无限惆怅中，铃声响了一下，短信。他打开手机，是她发的：“可惜你不懂粤语”。
（滕敦太，男，连云港市作家协会会员，赣榆区作家协会理事，笔名藤缠树，擅长小说、剧本、报告文学、歌词创作和公文写作，有三十年从文经验，作品获《中国青年报》征文三等奖，《新华日报》征文二等奖，《连云港日报》征文一等奖，与人合作报告文学在《农村青年》杂志发表，与人合作论文在全省住建系统工会年会获一等奖。作者单位：连云港市赣榆区路灯管理所，联系方式：13675221218，单位电话：86298089，电子信箱：tdt1218@163•com，QQ：9546932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