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小记
日子一晃,又到了清明节。
街角香烛铺子早早就忙活开了。老板慢悠悠搬出一摞摞黄纸钱,金银箔片在太阳底下晃得人睁不开眼。三三两两的客人凑在柜台前,这个摸摸纸衣裳,那个掂掂金元宝,问价时都压着嗓子说话,仿佛怕吵醒地下睡着的人。巷子口蹲着个卖柳枝的老汉,嫩芽儿才冒尖的青枝条,倒有不少人买——都说“清明不戴柳,红颜成皓首”呢。
出城路上堵成了停车场。小娃子把脑袋挤出车窗,脸蛋被春风吹得红扑扑的,叽叽喳喳当是去春游。后座当爹妈的直皱眉:“安分点!这是去上坟呢!”可孩子哪懂这些,只顾着数路边探头探脑的野花。
墓园里像赶集似的热闹。新立的墓碑前总有人哭得直不起腰,隔壁老坟头倒传来嗑瓜子聊天的声响。最逗的是几个半大小子,举着蝴蝶风筝在坟场边空地上疯跑,那彩色翅膀扑棱棱飞得比纸灰还高,差点挂上松树梢。
日头暖了,郊外田野公园成了野餐大会。红的蓝的塑料布铺得满山都是,小年轻啃着炸鸡哼着歌,几个文艺青年还抱着吉他唱民谣。不远处老婆婆带着孙女挖野菜,小丫头攥着把蒲公英吹得欢,老太太举着荠菜急得直跺脚:“看仔细喽!这是锯齿边,那个不能吃!”
回家路上糕点铺飘来艾草香,忽然想起奶奶从前总在这天蒸青团。糯米皮裹着豆沙,咬一口满嘴清苦回甘。如今玻璃柜里摆的都是花花绿绿的网红款,再找不着记忆里的味道。
天擦黑时,满街霓虹亮起来。扫墓的踏青的下班的,全挤在晚高峰的车流里。夜风卷着几片没烧尽的纸钱掠过脚边,这才让人想起,原来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你看这一天多有意思,有人哭着怀念,有人笑着生活,生死悲喜都在春风里打了个转,最后都融进万家灯火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