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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燕雄 郭妍丨“空间新闻学”的兴起及数字新闻的空间建构——以2022年度Sigma Awards入围作品为例

2023/6/9 14:30:58  阅读:102 发布者:

  技术可供性之下,新闻生产发生转向。这在时空逻辑上体现为从“时间消灭空间”转向“空间压倒时间”。新闻生产逻辑的“空间化”背景,为新闻学研究提供了新的学术视角。本研究采用个案研究法与实证调查法,以2022年度Sigma Awards入围作品为主要研究对象,剖析了数字新闻生产关系网所形成的空间样态,考察了数字新闻的建构逻辑与生产图景,提出了技术可供性背景下数字新闻的空间“塔架”图。

关键词   空间新闻学;技术可供性;数字新闻;空间建构;空间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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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新闻学”的兴起及数字新闻的空间建构——以2022年度Sigma Awards入围作品为例.pdf

目前这个时代也许基本上将是属于空间的年代。我们置身于一个共时性的年代,我们身在一个并置的年代,一个远与近的年代,一个相聚与分散的年代。

——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

每一个社会——因此每一种生产方式及其亚变种(即所有被普遍概念例证的社会)——都生产出一个空间,它自身的空间。

——亨利·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

一、“空间转向”与“空间新闻学”的发轫

被称为“地理学知识的溢出的结果”的“空间”概念曾一度被“历史决定论”所遮蔽。直至20世纪70年代,才有了福柯所称的“共时性”这一前瞻性预言——“空间转向”,即,“将空间概念带回社会学理论的架构之中,或曰以空间思维去审视社会”。“空间转向”流风颇盛,至今未息,表现在大众传播领域,媒介直观地制造出了超现实空间,因而“新闻场也被称为社会空间的‘存在体’之一”;“空间视角的传播及媒介研究正在成为一个极富有潜力的研究领域”。以媒介地理学(Geomedia)、空间人类学(Spatial Anthropology)和数字城市学(Digital Urbanism)等为典型范例的跨学科大众传播研究日新月异,成果颇丰。新闻学的学者亦“尝试从空间视角分析多种传播议题,甚至结构新闻传播的理论与叙事”,殊途同归,形成了以空间为角度和方法的理论框架与学术范式,即,空间新闻学(Spatial Journalism)。

2015年,圣地亚哥州立大学新闻与媒体研究学院教授Amy Schmitz Weiss首次提出了“空间新闻学”这一概念,认为“空间新闻不仅仅是使用定位技术,也是关于理解空间和场所如何为用户创造意义”,即,考究空间与地方要素何以影响新闻故事。“空间新闻学”以一石激起千层浪之势引发国内外热议,成为2022年全球新闻传播的六大发展趋势之一。

基于数字技术下新闻室内外的巨大变化,Deuze早在2008年描摹了从“固态”到“液态”的新闻业的路径走向。“超本地新闻”“位置数字化”“定位新闻”“差异化移动性”“空间新闻”等概念相继引入研究视野。回观国内,新闻传播学研究的“空间转向”亦暗流涌动。如,以王华、孙广杰为代表的全球新闻媒介的超本地化转向研究;以陶文静为代表的欧美新闻空间转向的特征研究;以白红义、张恬为代表的场域和生态理论的比较研究;以彭兰、郜书锴为代表的场景理论研究;以李彬、邵培仁、李耕耘等为代表的空间性概念的结构研究;以彭增军为代表的“新闻荒漠化”研究;以赵红勋、喻国明为代表的空间视角下的新闻生产与媒介接收研究;以孙玮、崔波为代表的城市实体场域传播研究;以关琮严、孙信茹为代表的乡村媒介的空间化研究,等等。积跬步以至千里,厚积薄发,既有研究为构筑“空间新闻学”的理论大厦奠定了坚实基础。

笔者以为,当前研究多聚焦于地方、位置等核心空间议题的概念化讨论,主要以技术演进下的“媒介”而非以“新闻”本体为落脚点,换言之,较多地表现为“空间媒介观”而非完全意义上的“空间新闻观”。白红义指出,“时间和空间具有同等重要的分析价值”,新闻的时间性研究由来已久,“时间性一直内嵌于对新闻价值的要求等新闻生产常规之中,已有相对较长的研究历史且在数字环境下有复兴的迹象”。近年来,新闻的空间性研究亦卓有成效,其一,表现为对位置(location)、地方(place)等地理性概念的讨论增加;其二,表现为对场域(field)、边界(boundary)、生态(ecology)等社会学空间理论的积极借鉴。但将“空间”要素深度聚焦于生产、文本、消费等新闻的常规实践性层面的研究付诸阙如,因此,远不能将当前的新闻空间性研究称为与“新闻时间学”等量齐观的“新闻空间学”。

“空间”一词本身的隐喻与指称既具体又抽象。它并非简单层面上的几何性物质存在,而是一种多义现象。福柯指出,“腐蚀我们和使我们生出皱纹的空间,其本身也是一个异质的空间……我们不是生活在流光溢彩的真空内部,我们生活在一个关系集合的内部”。换言之,空间“是社会关系重组与社会秩序实践的建构性、批判性的话语维度,铺设着接连场所实践、技术动能、文化意蕴以及心理活动等多义现象的关系场域”。作为文化制品的新闻产生了社会连结,使得共处生活有了可能,建构并维系了一个有秩序、有意义、能用来支配和容纳各种关系的空间世界。因此,新闻统摄着空间的语义范畴。

二、数字技术与数字新闻生产的逻辑再造

当前,数字技术迅猛发展,迎来了“地理消亡”时代——“环球同此凉热”。数字技术重新定义了新闻,“培育了新的新闻实践模式和规范,设定了新闻生产、流通与接受的新规则,改变了新闻与人和社会连接的方式”。数字新闻由此被凝练为新闻学新的理论范式。技术可供性之下,数字技术以“破坏性发展”的势态形成了脱胎换骨的数字空间,重构并形成了逐步的、源发性的新闻生产过程,新闻生产的时空逻辑发生了变化,新闻业亦迎来了全新的“空间新闻学”时代。

长久以来,新闻求“新”,“因时而作”一直是新闻生产的主要支配逻辑。无论是古老的印刷媒体,还是诸如广播、电视和互联网等电子媒体,在流逝的时间逼迫下,新闻总是被要求在极短的“保质期”之内赋予公众,其本质是新闻生产的“竞速游戏”和“时间”要素的极致追求。诚如盖伊·塔奇曼(Gaye Tuchman)所言,“时间”的价值、压力和约束塑造着新闻生产工作。新闻生产长久地倡导以“时间消灭空间”,从而固化“时间维度”,忽视“空间维度”,“空间”被视为悬而未决的难题。

新技术衍生新业态。数字技术的可供性影响、调试、改变着“时间消灭空间”的新闻生产逻辑。保罗·维希留(Paul Virilio)指出,现代实时通讯技术消解了时间,消灭了时差的绝对“当下”,实现了无差别无绵延的共时,超负荷的“加速新闻业”带来了新闻时间逻辑的异化,即,技术可供性在一定程度上宣告了时间的“死亡”,取而代之的是空间的崛起。大数据、VRAR、可视化、移动互联等空间技术改变了新闻生产的逻辑与规则,新闻生产的“因时而作”更多地转为“量体裁衣”“因地而作”,时间面临着被消解,空间成为传播致效的核心要素。技术可供性之下,新闻生产时空逻辑发生了遽然变革,即,从“时间消灭空间”转向“空间压倒时间”:以互联网和即时通讯工具为渠道,新闻的时间性不再成为问题,新闻的空间性取而代之成为新闻生产的首要问题。这一“新闻空间化”的既定事实引发了新闻学研究的“空间转向”。

技术打通了“空间”与“新闻”的壁垒与隔阂。技术具有现实主义的目的性和改造抑或创造空间世界的指向性。数字技术重构和颠覆了传统的新闻生产空间,创造并衍生出新空间,确保了新闻生产的连续性和内聚性;同时,技术在数字新闻空间的“隐蔽地带”得以进入和延展。空间一旦被技术所占据,那么,“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康德和黑格尔等人所引领的空间无限性之形而上征候,将会彻底地消失殆尽。在技术的操作下,空间转入了形而下的有限境地,往往是具体的、可观的和可造的,用亨利·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的观点来说,即,空间是可‘生产’的”。数字技术嵌入了新闻生产空间,驱动并产生了新型新闻实践——数字新闻,形成数字新闻空间,这就亟待人们思考,在生产逻辑“空间化”的质性转向之下“空间新闻”的进路,即需要解析数字新闻的空间生产和空间建构,以窥见当前业界新闻的呈现样态。本文扎根于坚实的新闻案例,以“空间”作为分析单元探究数字新闻生产、文本、体验等常规实践性层面,探究“空间”何以改变既有新闻叙事方式,即,试图回答以下具体问题:数字技术可供性之下,从时空逻辑看新闻生产发生了哪些变化?在这一变化前提下,数字空间“自我繁殖”下的子空间——数字新闻,是如何被建构的?它呈现出怎样的空间样态?

三、研究对象与研究方法

本研究将以2022年度Sigma数据新闻奖(Sigma Awards100篇入围作品为研究对象。Sigma数据新闻奖自2019年发起,该奖项设立目的主要在于奖励并表彰全球最佳的数据新闻作品,是由美国天普大学的Aron Pilhofer教授和路透社的Gina Chua联合发起的一项新的数据新闻竞赛。Sigma数据新闻奖填补了Data Journalism Awards(数据新闻奖)留下的空白(后者自2012年以来一直由Global Editors Network运营,由于资金困难现已终止)。Sigma Awards与世界各地数据新闻竞赛合作——如菲利普·迈耶奖、韩国数据新闻奖等,另与数据新闻网、镝数图表、全球调查新闻组织等媒体形成合作伙伴,已经在全球取得了一定的关注度。该奖项入围作品可以视为“空间新闻学”的代表。

100篇入围作品中,包含74篇独立作品和26篇作品集,55篇入围作品为大型新闻机构制作,如美国BuzzFeed News和《纽约时报》、新加坡CNBC.com、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等,45篇入围作品为小型新闻机构制作,如俄罗斯的Novaya Gazeta、印度的India Spend、美国的Streetsblog等。就100篇入围作品获奖情况而言,共有12篇作品获奖,含9篇独立作品与3篇作品集,9篇获奖的独立作品分别为荷兰作品《数字军队》、西班牙作品《大流行期间紧急合同的使用和滥用》、法国作品《Mururoa文件》和《黑雪:大糖的燃烧问题》、印度作品《印度超额死亡率调查》、约旦作品《东开罗的死亡之路》、美国作品《数百万重罪罪犯现在可以投票了,大多数人不知道》和《1921年塔尔萨种族大屠杀摧毁了什么》、澳大利亚作品《这就是缅甸的恐惧状态》;3篇获奖的作品集分别为美国作品《ProPublicaPartnerartner新闻编辑室》、俄罗斯作品《重要故事》、阿根廷作品《民族数据》。

本研究针对具体个案,采用理论辨析和实证调查的方法以对数字新闻探知一二。在新闻生产逻辑“空间化”和“空间新闻学”的背景下,将“空间”作为理论范式,尝试从哲学、社会学等学科中汲取知识营养,探索阐释数字新闻的另一种可能的学术视野,即,以空间视角审视数字新闻的建构逻辑和生产图景。需要明确的是,本研究取宽泛意义上的“数字新闻”的内涵。狭义上的数字新闻是指“以数字或图表为主体的新闻作品,通过数字的可视化进行新闻内容的叙事”,但这仅仅是传统观念层面的理解,无法揭示数字新闻的全貌。常江指出,数字新闻是“由数字媒体的技术可供性培育的,兼有网络化、行动性和情感化特征的一种新型的公共信息关系”。本研究正是基于这种宽泛的、溢出式的、“杂合性”的概念考量,对数字新闻所形成的空间样态进行剖析。

四、生产逻辑“空间化”下数字新闻的呈现“塔架”

列斐伏尔认为,空间是被生产出来的,任何空间的生产都可分为三个辩证联系的维度,即,空间是由“空间实践”“空间的表征”“表征性空间”形塑而成的交错矩阵,即表现为“三元辩证”。克里斯蒂安•施米德(Christian Schmid)从法国现象学角度对“三元辩证”做出了精准而深刻的解释,认为空间的三元辩证分别表现为感知的、构想的与亲历的/活生生的三位一体。感知的空间直接与构成空间的物质性要素相关联;构想的空间被看作或者被指示为一种与假定的知识生产相关联的思想活动,通过把各种要素结合而形成的一个“整体”;活生生的或亲历的空间是一种空间的剩余性、不可穷尽性的直接体验。列氏的三元辩证法为我们打开了一个连接“空间”与“媒介”的通路,对于阐释数字新闻的空间建构逻辑具有启发意义。

技术可供性下,新闻生产逻辑从“时间完胜空间”转变为“空间压倒时间”,在数字新闻中则体现为三度空间样态。受列斐伏尔“三元辩证”观点的启发,笔者认为数字新闻空间由三种层态所建构,分别为感知态、构想态与体验态,并可以用“塔图”形式呈现这三种层态的由下至上的空间感(图1)。若将数字新闻所形构的多元空间比作“塔架”,“塔基”是各种物质实体要素(如技术)所构成的感知层,“塔腰”是由多元符码所架构的构想层,“塔颈”是基于数字媒介奇观的用户的体验层,这三者并非完全孤立隔绝,而是具有交叉叠加性和互嵌性。

(一)以技术逻辑下的感知态为底层

技术引发空间变革,带来空间“震撼”。技术生产空间,空间承载技术。数字新闻空间以数字技术等物质基质作为潜在基底和生产策源地,同时,数字技术又以反向结构性动力重塑数字新闻空间,改变着原有空间搭建的主体构成和物理编辑空间的存在样态。

1.空间搭建的“共生式”。Gregory指出,新闻行业的数字化技术阻碍了机构媒体的守门过程,将信息传递机制向新闻业领域以外的人开放,鼓励了新的“进入者”,并要求重新考虑新闻的定义和实践。数字化浪潮之下,新闻的内容生产权从专业机构让渡至用户、机构,人人都是“数字记者”,传统新闻受到了颠覆性影响,新闻生产主体出现崭新格局:线性单向传导转变为多元主体间的“平等对话”。亦即,新闻生产旧有的差序格局被打破,迎来了鲜明的、全面的“去媒体化”时代。正如Anderson所指出的,新闻聚合者已经成为数字时代新闻工作的主体。数字新闻空间搭建主体已转变为“聚合”“共生”式存在。

“聚合”与“共生”在数字新闻中首先体现于信息搜集来源的广泛性。笔者对2022100件作品进行统计分析发现,一篇数字新闻作品的信息来源并非单一,而是多方面的、多维度的、“杂糅”的。笔者将主要的信息搜集渠道大致分为三类:从政府官方获得、从行业与社会专业组织获得、从相关非组织人士(包含了专家/普通个体/决策者/职业者)获得。政府官方信息具有权威性,依旧是数据新闻信息搜集的来源之一;行业与社会专业组织凭借专业性与影响力,在数字新闻信源场占有一席之地;相关非组织人士因与主题的接近性而成为数据新闻信息搜集必不可少的来源。例如,由美国小型数字新闻机构组织The Markup, Süddeutsche Zeitung制作的作品《公民浏览器》,其数据来自于美国的3,500多名付费参与者和德国的600多名参与者,作品分析了由此产生的2,000多万条帖子、5,700万个推荐组和300万个目标广告,可见用户在生产过程的贡献潜力以及数据集来源之“庞大”性与“杂糅”性。

其次,数字新闻的“聚合”“共生”体现于“协作式”制作团队的合作性。数据挖掘、编程、写作和设计等技能的组合是高质量可视化效果的必要条件,这依靠的是群英荟萃与联动共赢的参与式伙伴合作,若“单兵作战”将如纳履踵决般的艰难。如,以巴西的作品《作为烟雾》为例,为表明野火造成的空气污染对巴西亚马逊人健康所产生的影响,记者、地理学家、统计学家和科学家等各方专业人士组成了多学科协同团队,跨学科融合背景下团队成员各司其职、各尽其能,对卫星数据库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分析和精细的可视化处理,从而揭示出两个看似无关的事件(火灾和新冠疫情)背后的联系,即,环境和公共卫生问题之间的紧密勾连。

再次,数字新闻的“聚合”“共生”体现在“非人”因素——技术的介入。在行动者网络理论中(Actor-network Theory,简称为ANT),布鲁诺•拉图尔(Bruno Latour)以“人与非人”角度对行动者范畴作出分析,体现了它作为异质性力量的存在,并且赋予“非人”以与人类行动者相对等的能动性。传统的新闻生产更多依靠的是“人”的因素(记者),而数字新闻的生产则高度凸显了“技术”因素,数字新闻正是在人与非人因素的“冲撞”中构成的。通过梳理100篇入围作品,笔者发现跨领域技术在数据抓取、数据存储、数据处理、可视化等多个环节中被使用,技术已经成为数字新闻生产环节必不可少的因素(图2)。

ANT视角启发研究者以“共生式”“聚合式”视角考量数字新闻生产,从而打破以往将新闻生产视为“人”的实践产物的观念。概言之,数字新闻的空间生产是由多元主体共同搭建而成的构成性共同生产,即行动者身份与职业的对应被切断,“作者身份”扩展,形成网状拓扑空间模式,它既包括人类行动主体,又包含缄默的非人类行动者——技术。多元生产主体在相互交织的新闻行动者网络中可以拥有多重身份,人与技术在感知层中培育出空间适应性,相互激活,共同发展,形成共生单元,塑就新闻生产行动者联盟。数字新闻就在这样的空间“作坊”中得以生成。

2.编辑空间的“在云端”。新闻总在既定地理空间中被创造和生产。以往,新闻编辑的实践一直局限于作为媒介实体的编辑室内部。而技术主导下的数字新闻正在逐步减弱机构媒体的特异性,机构媒体新闻编辑的空间“管辖权”形同虚设。激增的算法代理、数字技术的加持以及大规模、商业化的“连接”和服务平台的兴起,使得内容与形式的生产越来越分层和分散,媒体编辑工作更不容易“固定”在特定的时间与空间里。在“新闻”与“数字技术”的不断调试过程中,编辑空间逐渐迁离并扩张,或是在新闻编辑室的办公大楼,或是在犯罪现场,或是在城市中心,或是在新闻发布会上。新闻编辑空间越来越多地指涉于物理上分离的、数字连接的云端虚拟工作空间。亦即,新闻编辑越来越强调移动生产。对此,Gerogy提出“移动记者”的概念。移动记者消解了空间恒定,建构起移动化的办公场景——云端编辑,相比其他形式的新闻,云端编辑能够跨越空间限制,更加“特别和及时”,脱离了原来固有的官僚新闻组织体系,脱离了被限定的固定场域,以更为高效的姿态完成自身运转。

以作品《新闻车辆联盟》为例,分布于巴西26个州和联邦区的六家媒体机构g1, O Globo, Extra, O Estado de S.Paulo, Folha de S.Paulo, UOL,共100多名记者参与了该作品的制作,借助于技术手段,六家媒体跨越地域空间区隔,依靠电子邮件、WhatsApp、网站以及电话等媒介结成伙伴关系,极大地延伸了传统的新闻编辑室。六家媒体共同收集各州Covid-19的演变、阳性的综合病例数以及各联邦区使用的疫苗剂量,并及时、快速地将信息上传于供100多名记者和六家媒体共享的在线编辑系统。再如,来自荷兰的获奖作品《租金城市——调查欧洲各地的企业房东》由16个欧洲国家的数据记者以及专家团队制作而成,跨地域的专家、记者借助开源视频会议软件Big Blue Button完成沟通协作,使用Tagesspiegel、在线文档协作等技术手段和工具,不仅使数据可视化共享成为可能,而且可以对各项图形进行编辑和调整,以匹配出版媒体的语言和外观。这些都是依靠数字技术的硬核助攻,信息克服“空间疏离”,以数据流形式汇入“云端”,最终完成数字新闻的协同式和流动式生产。

(二)以符码框架下的构想态为架构

空间给予思想和意义以显现的性质,这种性质通过“构想”得以实现。构想空间与生产关系以及这些关系所强加的“秩序”捆绑在一起,从而也与知识、符号、代码,以及种种“台前的”关系捆绑在一起。在数字新闻的构想空间中,暂且将“表意”搁置一旁,只诉诸于新闻形式的能指——符码,因为信息和意义本身恰恰是由符码所解释、聚合、策划、组织和呈现的。数字新闻的物质基质(感知层)决定了可用的符码资源,数字空间符码以语言符号为开端,然后扩张至任何易于承载意谓或意义的事物:诸如图像、声音等等。这些一般性符号的使用形成一连串的空间符码,立足于智慧的并置,内嵌于高度衔接的新闻表达的“逻辑性”,通过呈现与排列,给质性的混沌的符码以秩序并传送意义,瓦解了工业新闻诞生以来盛行的金字塔式新闻叙事模式和单向线性的意义传输路径。

1.空间符码的“多模态”。数字新闻在多模态(Multimodal Discourse)中蓬勃发展,开发了新的表达方式,并重新将传统的新闻形式置于背景中,而这种趋向建立在能够协调使用社会文化成员间的交往资源——多种符号系统的基础之上。即,新闻生产者应具备自由支配作为原料的符号(声音、文字、

、影像)的能力,通过操作“模具”,将其连为一体并赋予其意义。以多种模态资源共同呈现意义为主要特征的多模态话语成为当前数字新闻表意的主流。

数字新闻的二维界面空间借助于媒介的交叠合作,通过文本、

、循环视频、动态地图等数据可视化手段,结合成“页面流”以实现高明隐喻。贝特曼(Bateman)将页面流描述为利用“页面的整个二维空间范围来表达修辞和其他功能的组织”。页面流是一种复合符号模式,在布局空间中被组织、被传播。不同的页面流与信息流可以通过超链接打通空间区隔,超链接给予读者更广的选择自由度、更强的阅读进程控制力和更多样的语篇结构,它不仅使得阅读成为一种自由的“旅行历程”,而且形成了区分模糊的页面连续体,局部性和细节性话语意义的阐释和扩展被强烈关注。

以今日美国(USA TODAY)的作品《大雨》为例,该作品将书面语言、照片、象形图、声音和视频组合成一个空间混合组织(图3),并转向一种不同的“气候报道”的解释模式。不同于令人生畏的高度专业的一般性气候报道,今日美国借助大提琴、小提琴、低音提琴、巴松管、合成吉他、短笛、长笛、双簧管、单簧管、钟琴等乐器,通过出色的可视化和创新的降雨数据音乐,赋予新闻作品以生命(图4)。作品结合了传统仪器、采样和生成音频来体现年降雨量,并将每个片段与底层降雨数据的动画条形图匹配,使用自定义播放器让用户同时体验音调和条形图。这样,从音乐角度表现情感,以一种语言无法表达的方式与人对话。总之,数字新闻以聚类方式实现多模态数据融合,多模态文本的符码并非简单并置,而是以互补形成多种隐形或显性关联,从而实现新闻语篇意义层面的共同建构。

2.空间数据的“可视化”。可视化维度承载新闻制作者的奇思妙想与创意设计,数字新闻空间承载着不同的可视化维度和视觉化的物质、景观、场景,代表着特定可视化文化的积淀与遗迹。笔者以2022Sigma入围作品为研究样本,将数字新闻可视化维度类型分为以下几类:静态地图、动态地图、表格式图、坐标系图、时间轴线、散点图、饼状图、视频八类,并统计各个维度出现频次。除去链接失效的作品,共统计79件作品的可视化维度,结果见表1、表2

可视化维度提升了新闻的功能性和美学吸引力,增强了新闻的视觉效果。坐标系图以其化繁为简、格物致知的优势在所有作品可视化呈现方式中占比高达60.76%;静态地图将新闻与视觉要素融入时间与空间,在所有作品的可视化呈现方式中占比45.57%;动态地图以动力感、交互性和新奇有趣的审美猎奇成为数字新闻表征新态势。一篇数字新闻作品并非只有一种可视化维度,而是以各类可视化维度的视觉类聚追求和谐的美感,以达“一图胜千言”。数字新闻的视觉表征符号的相互灌透和叠加使各类议题可视化的呈现方式清晰直观,赋予科学与客观以“灵韵”,既诠释过程,又锚定意义,不仅缝合了事物与意义之间的缝隙,而且缝合了感知与真实之间的缝隙——“看见的才是真实,而且唯有借助看的方式才能验证其真实性”。当然,看似客观实则偏见的语图协商等叙事策略另当别论。泛图表式表达机制以空间肌理形式存在并派生出图像共同体的表征性空间,而作为一种权力载体,它亦主导性地呈现并建构一个技术化、科学化、知识化和美学化的新闻表象空间。

(三)以数字景观下的体验态为统领

数字新闻界面具有严格的视觉意义并完全服从于“视觉逻辑”。赛维认为,空间的视觉性依赖于人的身体性。人既搭建又置身于数字新闻空间,以人的身体尺度来衡量数字新闻是一种妙不可言的“具身认知”。所谓“具身认知”是指,以“体知”方式(即身体的体验及其活动方式)认知世界,认知的过程不仅仅局限于运用大脑,还需要整个身体和环境的参与。数字新闻“空间的阅读”体验类似于弗洛伊德所说的“梦境空间”所形成的视觉、听觉、嗅觉、触觉等身体的感觉的“联觉”。数字新闻的体验态以可视化为基点,形成与新闻场相耦合的身体体验,折射出身体与界面空间的共轭结构。在此结构中,用户感受“解码的威力”,从数字新闻所提供的体验空间里解放身体并游离其中,弥合现实与理想的裂痕,通过身体与新闻空间的自然融合抵制社会生活的单调,从而获得活生生的阅读体验。

1.时空体验的“自由化”。芭比·泽利泽(Barbie Zelizer)指出,数字时代的新闻体验为用户提供了额外的时空动态。数字新闻内容的“超时空性”和阅读的“自主时空性”催生出用户的时空体验感。内容的“超时空性”体现为新闻文本叙事的“超当下”和“超空间”,阅读的“自主时空性”则体现为读者基于移动媒体阅读的时空跨越式的自主支配。

首先,时空体验的自由性表现为内容的“超时空”,即“超当下”与超空间。时间的崩溃已成为数字时代的特征,由时间所创生的空间的各个组成部分,既切割与分裂,又结为一体,在数字新闻空间中表现为时间书写体系的“超当下”,即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含混融合。以作品《美国宇航局地球天文台》为例,该作品呈现了自1880年至2020年以来每个月全球温度异常的季节循环,作品以动画和坐标系图的动态融合展示从过去到现在的时间流动效果,鼠标放置即展示,每条线都显示了全球每月气温高于或低于19802015年全球平均气温的程度。再如,作品《拯救新加坡海岸线》使用3D模拟和动画图形来解释复杂的海平面上升过程,可视化了2100年海平面上升的最佳和最坏情况,传达了相关的预测信息,并在3D鱼尾狮卷轴中添加注释;在作品的第二部分,特别强调了许多现有和计划中的保护新加坡海岸线的措施,呼吁“把损害最小化还为时不晚”,力求在问题和解决方案之间取得平衡。整个作品,将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要素巧妙藏匿于叙事之中。历史性的与历时性的事件踪迹广泛地跨越时间,永远地刻在了界面空间这个写字板上,据此,用户得以在“追述”和“预述”的叙事中体验到时间穿梭。

数字新闻内容给予用户的“超空间”体验尤为表现在动态交互式地图中。在Sigma入围新闻作品中,有近35%的作品使用了动态地图。动态地图是空间表达的有效展示,具有超强潜力。身体作为空间的起首,可自由穿梭于动态空间地图之中,不仅可以有效吸引注意力,还可以带给用户较好的空间体验感。用户借助屏幕、音箱,以视、听间接感知动态地图,通过鼠标、键盘与新闻构成交互,为数字新闻的空间体验感增添趣味,数字化大脑行走在空间地图之中,形成新的时空观。以作品《elDiario.es数据团队》为例,该作品涉及了西班牙地籍总局网站公布的1200多万幢建筑的地图数据。在该作品中,地图不再是简单的单幅地理位置的呈现,而是多维信息显示和自由交互的可视化仿真系统(图5)。根据“Scroll to see the content”指示,用户滚动鼠标,字符、图表等相关信息由下自上浮动,界面地图随之相应地转场于对应的模拟现实的空间场景中。读者可以对区域实施放大、缩小、漫游等操作,无限掌控界面空间;以空间动态转场层层演绎纵深空间,呈现全景仿真视野,探究和感受不同空间环境。数字新闻通过文字、

、视频、动画等多元感官聚合形成一种真实的“临场”交互感,加速了异质性身体与不同新闻境域的交往互动。

其次,时空体验的自由表现为读者阅读的“自主时空性”。数字新闻中,媒体本身不是数字的,但内容是数字的;媒体可能本身不是面向位置的,而其内容是面向位置的。LBSRTLS、数字地图、地理定位等基于位置的技术在新闻中的运用,推动了新闻媒体吸纳空间思维,利用空间和地点等“位置化”要素为用户打造了精准化的场景意义。即时通讯、移动智能媒体等数字技术“以瞬时的时间改变空间,为读者“穿梭”位置、基于“碎片时间”建构“移动的场景”带来了新的可能性,即,实现了海德格尔所说的“去远”。在作品《2021年德国联邦议院选举——Funke的选举仪表板》中,工作组考虑到多数读者都是在智能手机、移动媒体上访问页面的,因此,将故事分割成较小的片段,使用iframes嵌入到其他网站上,并注意在低带宽的小型设备上提供良好的用户体验,以迎合读者移动化阅读的空间习性。可见,数字新闻生产将愈加注重读者跨时空阅读的直观体验,基于移动媒体的阅读时空自主性成为了数字新闻最重要的“筛选逻辑”之一。

2.身体空间的“情感化”。Massumi将情感定义为限定的被认可的强度,是一种传统的、共识的强度插入点,其被插入到语义和符号中,插入到功能和意义中,插入到可叙述的刺激-反应的回路中。它可以通过媒体文本话语的表达和流通,成为在公共和集体成员的身体中循环的情感,带给人们同理共情的体验感。数字新闻时代,移动化、个性化、情感驱动化的新闻形式崛起,情感与新闻的“联姻”,打破对传统新闻客观性的顶礼膜拜,情感介入不仅不与客观性等新闻专业规范相矛盾,甚至可能增加新闻对读者的意义,使内容更具相关性和吸引力。正如克里斯·彼得斯(Chris Peters)所指出的,客观和情感之间的二元对立掩盖了一个事实,新闻一直是情绪化的,因为其核心目标是“创造一种参与的体验”。

以作品《6089名邓迪一战受害者:搜索他们的姓名、年龄、等级和地址》为例,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103周年纪念时,通过“情绪化战略仪式”的情感叙事构建新闻,以纪念6089名阵亡将士(图6)。作品中每一朵罂粟花都代表着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失去生命的泰赛德人,罂粟花附着于地图之上,定位每一位阵亡将士的安葬地址(图7),形成新闻内部情感与理性、静态与动态、表意与审美的多维互动。历史记忆与历史故事作为情感触点充当“共情引擎”,引发个体或集体的创伤体验:读者身体在动态地图中的空间移动促进了片段式记忆的碰撞与交流,个体或集体记忆被不断地修正和塑造,新闻所产生的创伤性情感裹挟着个体奔向历史的正义——“铭记和尊敬所有那些曾经、仍然在服役的人,以及他们的家人”。再如作品《一年前,第一个德克萨斯人死于COVID-1947000人随后死亡——这还没有结束》,以时间线追踪了COVID-19在德克萨斯州的肆虐:不断增长的死亡人数、为大流行而作出的政策决定以及哀悼被病毒夺去生命的德克萨斯人的故事。以压花代表逝去的生命,以故事展示情感张力,用优雅的设计和令人心碎的细节将一个难以想象的悲剧人性化,从而引发读者情感触染。

数字新闻为“情感”的释放提供了场域和载体,真实完整地实现了身体感觉和情感的回归。数字新闻以身体在空间上的不断移动为核心,给予身体别样的体验,这种体验不断地激发身体的记忆,最终促进了情感的生成。“呈现事实”与“发掘情感”共同构成了数字新闻专业性的体系。“情感”被纳入新闻叙事“合理化”的框架,情感向更深处漫溯,更具可见性。

五、结语

“空间”与“时间”是人类存在的两大维度和学术研究的两大坐标,长久以来,“以时间消灭空间”的信条忽视了“空间”的主体地位。随着新闻数字化如火如荼地进展,新闻生产逻辑发生了质的转变,从“时间消灭空间”转向“空间压倒时间”,新闻生产的时空逻辑被“重置”,“空间新闻学”兴起。技术可供性凸显了空间维度,并促成了以数字新闻为代表的新闻生产的三度空间样态,即,感知态、构想态、体验态。

数字新闻空间基底层(感知态)的物质性核心要素——技术,改变了数字新闻空间搭建主体的成分构成,打造了“聚合”“共生”式的新闻行动者联盟,改变了新闻编辑空间的现实固定性,实现了新闻编辑空间“在云端”;数字新闻空间构想层以符码作为基本要素,架构出页面流结构层,并借助超链接消弭了空间区隔,以文本、

、循环视频、动态地图等多模态的数据可视化完成隐喻与构想,形成集技术、科学、知识和美学为一体的表征性空间;基于基底层与构想层,用户身体得以与界面空间相耦合,形成独特的时空体验感和情感触染。感知层、构想层、体验层的层层叠加,构成了数字新闻的三层空间“架构”,数字新闻空间由此得以被生产出来。

数字新闻的感知、构想与体验由下而上延展出空间感,其本质的内生动力是新闻的空间生产,但新闻的时间生产也可导致自下至上的感知、构想与体验。传统新闻业时代,作为“易腐品”的新闻争分赶秒,极力减少生产与传播间的时间间隔;后新闻业时代,在数字技术的加持下,报道时间与事件时间间隔无限缩小,时间被“消解”,被“冷冻”,新闻生产更加注重与空间场景的相互嵌入。这两种不同的生产逻辑基于各自对新闻的“创造”而建构出迥异的三度空间样态(表3)。

在时间生产逻辑下,感知态的实体要素囊括了笔墨纸砚、新闻生产的固定场所、传统的电子技术等,而在空间生产逻辑下,感知态的实体要素是数字技术及其带来的多方可供性;时间生产逻辑下,构想态的符码构成以文字、

为主,而在空间生产逻辑下,构想态是多种模态间的叠加共谋;时间生产逻辑下,新闻给予读者如“钟”般“可控、清晰”的线性体验,“导语、主体、背景、结尾”划定分明且完整,即事之有头、有身、有尾,其虽单一、稳定,但因语篇的时间流向和因果关系的顺畅,极易达到事件与读者的无障碍沟通,而在空间生产逻辑下,数字新闻营造沉浸式空间,以“回溯”与“展望”拓展内容深度,追求自由弹性化和新颖的可视化呈现样式,注重情感与表达的镶嵌联结,给予读者如“云”般“灵活、多变”复线体验,但把控不佳易给读者带来扑朔迷离之感。时间逻辑的新闻生产,其本身并不呈现空间,也不建构空间,它需要受众在平实且模糊的文字、

、模拟图像之上,发挥想象和联想,补充完成一个立体空间,但是,这一想象往往又被线性逻辑所阻断,最终因“线性怠惰”导致新闻世界的扁平化,从这一层面而言,它的体验态可以说是很微弱,甚至虚无的;空间逻辑的新闻生产,其天然的可视化优势造成了新闻世界本身就是立体的,它不需要想象和联想,它是在传者手里“一步到位”的,后续的路途中没有任何因素能够干扰它的逼真性和在世化。要言之,时间生产逻辑与空间生产逻辑之分,就是“想象”与“具象”之分;与数字新闻不同,传统新闻生产的“塔架”图——如果有的话——基本上是缺失“体验”层的二层“塔架”。正因为此,数字新闻如何建构新闻空间,就是需要我们认真讨论的。当然,理想的新闻体验应弥合“云”与“钟”之间的裂痕,即实现“云”之话语,“钟”之逻辑,然而现实是,新闻的“亦云亦钟”还需要一系列坚实的变革性实践。

“空间”与“新闻”本就存在着相互支撑、包容贯通的内在联系,而技术可供性进一步为空间赋能,促进空间地位升级,随之带来的是“空间压倒时间”的新闻生产逻辑和不同于以往的三度空间呈现样态。本文将“空间”要素深入聚焦于新闻的常规实践性——新闻生产层面,集中探讨数字技术语境之下数字新闻空间生产和空间建构,从而发现数字新闻研究的可能性学术视角,并初步收获关于数字新闻的些许“新”认识,希望为学界建构“空间新闻学”大厦贡献绵薄之力。

作者:肖燕雄,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湖南长沙410081;郭妍,湖南师范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湖南长沙410081

原文刊载于《新闻界》杂志2023年第4期,参考文献详见原文

转自:“再建巴别塔”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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