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朋友都在研究中使用定性方法，也感觉个案访谈、田野调查等方法，不仅灵活而且能够倾听真实的声音，很有人文关怀。
但是，做定性的朋友一到撰写和发表文章的时候，就感觉很困难：访谈或田野做得也不错，但要写成论文的话，如何把材料变成一个连贯的故事线？又要如何讲清自己是怎么分析材料的？如何建立自己的材料和研究框架之间是什么关系？理论贡献又该如何深化？所以，做定性的朋友往往面临“理论和经验两层皮”、“只会讲故事不会讲学术/理论”的问题！结果可想而知：定性材料再好，也发不出来论文！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我推荐这个大佬Danielle Bovenberg给你的手把手教学建议！有多大佬呢？！她是耶鲁大学研究员、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 期刊（管理学顶刊）前副主编，以及数百篇论文的审稿人！
Bovenberg老师分享了定性研究论文发表的的四个核心挑战——研究动机、研究方法、研究发现和研究贡献，并且给出了有针对性的应对策略，帮你直接提升论文发表成功率！
01.
研究动机：为什么你的定性研究值得做？
在这方面，所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未能充分论证研究的必要性。最常见但最无效的研究动机表达方式之一是宣称“该领域尚无（有意义的）相关研究”。换句话说，“没有人做过这项研究，所以我要做！”然而，这样的论证并不能说明为何该研究值得开展。我们对领导者的袜子偏好了解甚少，但这是否值得研究呢？（作为一个第一篇论文是关于组织着装的人，我对此感同身受！）
另一种同样不充分的研究动机是主张现有理论不够“细腻”或不够复杂。如果我有能力从学术语言中剔除一个词，那可能就是“细腻（nuance）”。所有理论本质上都是抽象的，因此都可以变得更加复杂。问题是，为什么有必要让某个理论更复杂？理想情况下，作者应该能够论证现有文献不仅是不完整的，而且我们的当前理解可能是有缺陷的。
此外，建议作者在提出研究问题的时候，要明确区分“主体（figure）”和“背景（ground）”。举个例子，假设你发现地理上分散的在线团队中的个体与其雇佣组织之间存在一种矛盾的关系。你会如何构建你的论文框架？是围绕矛盾感（ambivalence）、身份认同（identification）、承诺（commitment）、人-组织契合度（person-organization fit），还是其他概念？更进一步，在现有理论中，哪一个最为重要？
将多个理论拼凑在一起往往容易导致混乱。避免这一问题的一个方法是问自己：“我希望我的主要读者群是谁？”例如，这篇论文是关于矛盾感的，还是关于个体如何与组织建立联结，而矛盾感只是其中的一个因素？尽管两者可能使用类似的理论，但前者是一篇关于矛盾感的论文，而后者则是一篇关于个体与组织的联结的论文。
02.
研究方法：讲清楚为什么你要用定性方法？
方法部分的最大问题是研究者通常只描述“做了什么”，而未能清楚解释“为什么这样做”。更糟糕的是，许多方法描述过于笼统，例如简单地写“我使用了扎根理论，对数据进行了开放编码、主轴编码和选择性编码”。这样的描述并未说明为什么选择这些方法来回答研究问题。
作者应该更多地解释研究方法的选择逻辑。例如，如果研究问题涉及某一过程（process），那么你的分析是如何呈现这一过程的？尽管无需详细描述每一个尝试过但失败的分析路径，但应当让读者理解你在做出关键分析决策时的思考逻辑（例如，在扎根理论中，为什么选择主轴编码而不是聚焦编码？）。
03.
研究发现：如何呈现你的定性材料？
在研究发现部分，主要的挑战是如何呈现清晰的故事线（storyline）。许多论文缺乏清晰的“连接组织”，导致读者无法顺畅地理解不同部分之间的关系。研究者自己对数据十分熟悉，因此能够自然而然地看到其中的逻辑联系，但对于初次阅读论文的读者而言，论文的组织结构可能并不清晰。
确保故事线清晰的关键是明确研究的核心发现。有时，作者自己也不确定最重要的发现是什么，因此他们会向审稿人/读者抛出大量发现，就像往墙上扔意面，看哪些会粘住。然而，这会导致审稿人不知该聚焦于哪个发现（类似于研究框架中的主体/背景问题）。通常，审稿人会根据自己的研究背景选择关注不同的发现，最终给出相互矛盾的修改建议，使作者无所适从。
此外，清晰的故事线还要求数据与论点紧密匹配。作者不能只是简单地告诉审稿人自己发现了什么（而没有提供足够的证据），也不能期待数据自己“说话”（因为数据本身不会说话）。
04.
研究贡献：如何在定性材料中挖掘理论贡献？
在讨论研究贡献时，最大的问题是，作者往往只是简单重复研究发现，尤其是那些以“没有人做过这项研究”作为动机的论文。这类论文的贡献部分通常写道：“没有人做过这项研究，但我做了！”随后不断重复研究发现，而没有进一步深化对学术对话的影响。当然，总结研究发现本身并无不妥，但贡献部分不能仅仅停留在这一层面。另一个常见的问题是，作者试图在多个研究领域做出许多微小的贡献，而不是专注于一个真正具有影响力的贡献。然而，多个小贡献的累加并不能等同于一个大的贡献。
我认为自己对“研究贡献”这一概念的理解有所加深。这种学习的一部分在于更清楚地识别什么不算是重要的贡献，例如，简单罗列研究发现或试图通过一系列微小贡献累积影响力。另一部分的学习来自我在 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ASQ）的经历，在那里，研究的“重要贡献”通常被描述为“改变某一研究主题的对话方式”。然而，这一概念并不总是清晰易懂，甚至如某位审稿人所言，听起来可能有些自负。因此，我一直在思考“改变对话方式”究竟意味着什么，并希望从我的角度尝试解释这一点。当然，这只是我的理解，其他人可能会有不同的看法，而我也并非代表期刊的官方立场。
我认为，有几种方式可以构成研究贡献。大多数人可能首先想到的是提出一种全新的视角，让读者以不同的方式看待一个研究领域。有些研究可能会引发类似“哥白尼式的转变”（即地球围绕太阳转，而不是相反）。然而，这种真正意义上的“范式革命”级别的论文极为罕见。幸运的是，这并不是唯一的贡献方式。另一种方式是揭示某个先前未被充分认识的重要现象。例如，在理解群体行为时，我们很难忽视情绪传染（Sigal Barsade）或心理安全感（Amy Edmondson）的影响。
此外，研究还可以通过挑战我们已有的认知来推动对话的转变，例如Karl Weick质疑了组织普遍是高度耦合的假设。研究也可以通过综合不同领域的知识来改变对话方式，比如Herminia Ibarra通过“临时自我”（provisional selves）的概念，将身份认同与社会化过程联系起来。我个人认为，最优秀的文章是那些能够长久留存在我脑海中的研究——它们在我的思维中建立起新的联系，让我对某个原本不感兴趣的领域产生兴趣，或者促使我以全新的方式思考自己的研究方向。当然，这种贡献方式还有其他形式。
尽管我对研究贡献的不同路径有了更深入的理解，但判断一篇论文是否具有足够的贡献性（即它是否在某条路径上走得足够远）仍然是一个挑战。这需要考虑许多因素。例如，在一个成熟的研究领域中取得细微但重要的进展，有时可能与在一个新兴领域中提出颠覆性观点一样有意义。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学会了信任领域内专家审稿人的判断，同时也依靠自己在编辑数百篇论文过程中积累的判断力。
此外，我也意识到，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不可能每次都做出完全正确的判断。对此，我感到些许安慰的是，最终，这个学术领域本身将决定哪些论文是真正具有变革性的。
05.
论文修改：“推倒重建”到“提炼矿石”
论文的挑战往往取决于所处的审稿阶段。如果论文获得了第一轮修订机会，我通常会告诉作者，要“推倒重建”论文结构。这意味着尽管论文的数据基础较好，但研究框架和方法存在问题，因此贡献也会受到影响。
许多作者会试图零碎地添加所有审稿人的反馈，但这往往会导致论文逻辑更加混乱。例如，如果审稿人A要求加入目标设定理论，审稿人B希望讨论信任，审稿人C提到冲突管理，作者如果机械地将这些内容添加进去，论文结构可能会变得支离破碎。这样修改的论文就像被随意加盖了许多房间的房子，既不美观，也缺乏清晰的逻辑。因此，更好的做法是围绕研究的核心问题重新搭建论文框架。
阅读审稿意见时，建议作者区分问题（issues）和建议（suggestions）。例如，审稿人可能指出论文存在“理论与数据的不匹配”问题，并建议使用某一特定理论来解决这一问题。但作者的任务是解决问题，而不是机械地采用每一条建议。通常，尽管不同审稿人的建议不尽相同，但他们指出的问题往往是一致的。以解决问题而非逐条采纳建议的方式来修改论文，可以避免“房间太多”的问题。
如果论文进入了第二轮审稿，我通常会用“提炼矿石（smelting ore）”的比喻。此时，论文的核心论点已经较为明确（审稿人也已基本认可），接下来的任务是去除冗余内容，使核心论点更加清晰。
失败的情况通常出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作者不愿意删去自己心爱的论点，即使它们对核心研究贡献没有帮助；二是当去除冗余内容后，发现核心论点的数据支撑仍然不足。换句话说，如果去掉不必要的内容后，论文仍然缺乏足够“金属”（即关键证据），那么这篇论文可能仍然需要更大幅度的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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