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颁布的《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以下简称《公约》)和《实施世界遗产公约的操作指南》(以下简称《操作指南》)是世界文化遗产申报、评定与管理的依据和基础性文件。在《公约》和《操作指南》中,明确提出和界定了多种世界文化遗产种类。2014年,中国大运河项目成功入选世界文化遗产名录,其中包括河道遗产27段,以及运河相关遗产58处。辨析大运河遗产的不同属性,是进行活态保护的基础。
多维属性的大运河遗产认知
近年来,文化遗产保护与开发问题愈加受到重视,涉及的概念如线性文化遗产、文化线路、遗产廊道、遗产运河等,概念之间既存在联系也存在区别。以大运河为例,大运河既是线性文化遗产,也可作为文化线路、遗产廊道和广义上的工业遗产。(单霁翔《文化景观遗产保护的相关理论探索》,《南方文物》2010年第1期)欧洲常以文化线路命名运河类文化遗产,而美国通常将其称为遗产廊道。不同的概念命名反映了文化遗产的价值认定与保护途径选择间的差异,如以文化线路界定大运河遗产时更强调不同文化时空之间的连接与交流,而通过遗产廊道概念对大运河进行透视则更聚焦人与自然的融合,文化空间与生态环境的全民共享等。
作为线性文化遗产的大运河。线性文化遗产是指拥有特殊文化资源集合的线形或带状区域内的物质和非物质的文化遗产族群。大运河作为线性文化遗产,强调通过文化整合遗产资源,串联起运河主题下的相关文化现象,如河流、水利、习俗等自然及人文现象。通过理解线性文化遗产的内涵,使运河遗产保护对象由单体遗产向群体遗产方向发展,统筹运河沿线孤立遗产资源点,系统串联形成运河文化遗产资源网络群,有利于对运河文化遗产实施大规模、集中化管理。
作为遗产廊道的大运河。遗产廊道指拥有特殊文化资源集合的线性景观,通常伴随明显的经济中心。作为遗产廊道,大运河涵盖河、岸、城,其流经区域的历史文化是由运河及区域内的民众所创造并延续至今的,涉及商贸文化、建筑文化、曲艺文化、饮食文化、信仰文化和民俗风情等多种门类。通过遗产廊道概念,大运河为营造新的自然环境与生态环境作出贡献,运河沿线区域社会经济环境得到极大改善,推动城市复兴发展。
作为文化线路的大运河。文化线路是陆域、水域或其他形式的因人类交流而形成的沟通交流的线路,有明确的界限、独特的历史功能和动态活动,它强调历史上人类的互动,以及不同群体、国家、地区或大陆之间在货物、思想、知识与价值观之间的多维、持续、互惠的交流。以文化线路为视野的运河文化遗产,首先强调空间上的交流性,运河对促进沿线地域文化的相互交融具有不可磨灭的作用;其次强调时间上的传承性,大运河包含的文化、历史及无形的精神价值连通古今;最重要的是强调文明与文明之间的交流,大运河的通航直接推动了国内及中国与世界的交流。大运河遗产作为文化线路是一个活的空间,至今仍然发挥着作用。
作为系列遗产的大运河。大运河作为系列遗产,最重要的特质是具有关联性,运河文化遗产并非各部分的简单叠加,它包含了多层次的遗产类型,真正体现了系列遗产“整体大于个体价值之和”的特点。系列遗产的概念强调了遗产的空间关系,在每一部分遗产相对独立的前提下,其遗产整体存在关联性,是一种有效的整合。从系列遗产的概念和特征来看,大运河是典型的功能性系列遗产,由漕运功能的不断发展形成;从遗产构成来看,包括了古代遗址、近现代史迹和当代遗产等各个时代的遗存,体现了动态演化的过程。大运河各部分能够连续地、系列地体现各时期的历史积淀,其串联形成的整体更是集中体现了传统文化。
作为文化景观的大运河。作为文化景观,大运河融合物质、精神、制度三种遗产类型,既包括具体的文化遗产点,也包括街区、古镇等文化遗产片区。索尔提出,文化景观是一个过程产物,是人类群体在自然景观中进行文化活动的结果,文化是推动力,自然是媒介。作为文化景观的大运河具有阶段性表象,是时间、空间和文化要素的复合体,是大运河遗产发生、发展和历史演化的重要物证。
作为遗产运河的大运河。2005年,“遗产运河”作为世界文化遗产类型正式出现在《操作指南》中,运河是人类兴建的水路,其特征在于它动态的演变过程,运河为经济和社会的发展发挥了并将继续发挥重要作用,对自然景观造成了并将继续造成重要影响。中国大运河作为世界上最长的、最古老的人工水道,至今仍发挥着重要的交通、运输、行洪、灌溉、输水等作用,被列为国际运河古迹中“具有重要技术意义的运河”之一,是沿线地区不可缺少的交通运输方式。大运河在庞杂的自然环境中建造了许多因地制宜的工程体系,代表了工业革命前土木工程的突出成就,是“活着的遗产”这一概念的最优诠释。
作为遗产线路的大运河。遗产线路是人类迁徙、流动与交往形成的路线,可以被当作一种特殊的动态性文化景观,其产生和存在的基础是遗产在时间和空间上存在的连续性、整体性。大运河遗产线路行程长、时间跨度大,至今仍发挥重要作用,虽各地区各时代古迹保存状况不一,但置于大运河的体系中可以显出其整体价值。根据《操作指南》,遗产线路提供了一种有效的构架,使多种文化能够进行跨区域的交流与对话,大运河正是将不同历史时期分散的运河段整合为统一施工和管理的人工杰作,其沟通融汇各地域文化,形成独特的人居环境、建筑风格及丰富的民风民俗,以物质与非物质要素构成的遗产线路,充分展示了运河文化在时空上的交互。
多维视野观照大运河遗产保护传承
大运河沿线资源点积淀着丰厚的运河文化遗产,各种遗迹纵横交错,名目繁多,是复合水城、岸线珍贵文化、生态、景观的典范。运河沿线诸多遗产在形态上归属“线性文化遗产”,既拥有“遗产廊道”的景观价值,又包含“文化景观”“遗产运河”的精神内涵。大运河本身拥有复合的、活态的、跨区域的、线性的特质,需利用运河文化的本质特质,综合多种遗产属性,从多维视野观照大运河遗产的保护传承。
第一,历史信息的全时段保护与传承。运河文化遗产是流淌的、演进的,正如线性文化遗产及文化景观所强调的不能只用一个历史剖面与断面来看待运河,在认识大运河久远历史、丰富内涵的基础上,更要关注运河在现代社会生活中持续发挥的作用,大运河遗产与周边环境、运河母体时刻进行着物质、信息与能量的交流,“活态”是大运河遗产区别于其他文化遗产的显著特征,也是人类对大运河遗产复杂参与的结果。应以线性文化遗产、系列遗产保护思想,在纵向上传承大运河文化,以遗产线路保护思想在横向上串连纵贯南北的文化大走廊,从而传承大运河文化遗产。
第二,地理空间的全地域保护与传承。大运河沿线8省拥有世界文化遗产的河道遗产、水工遗存及相关遗产共计85处,非物质文化遗产450余项,时空跨度大,遗产资源叠加交错排布。在系列遗产与文化线路思路的指导下,大运河各类遗产资源保护应统一编制规划,成立相应的组织协调机构、搭建跨区域协作的有效平台,进行系统性整体性保护,改善区域马太效应。借鉴遗产廊道的思想,通过大运河遗产廊道的构建,对沿运河区域丰富多样的自然与文化资源进行整合,实现大运河全域遗产保护、生态环境保护、文化身份认同、教育游憩机会增加、经济社会良性发展等多重目标。
第三,文化遗产的全类型保护与传承。运河文化遗产类型众多,不仅包含水利、漕运、船舶、饮食、建筑等物质文化遗产,也包括非物质文化遗产。如运河两岸优秀的民风民俗;作为航运、水利设施的科技文化;作为贸易、流通的经济文化;作为漕运的政治文化,以及运河集体记忆的社会文化等。根据大运河遗产包含文化线路与文化景观的特点,可将其作为有机组成的遗产族群进行整体保护。在保护运河文化遗产过程中应把握社会、政治、经济与运河的互动关系,做到全类型运河遗产的资源整合。
第四,文化生态的全方位传承与利用。作为仍在使用的活态文化遗产,大运河各类文化和自然资源保护和利用之间的矛盾更加凸显。应优化滨河生态空间,从遗产廊道和文化景观的角度观照保护大运河,发掘大运河遗产在选址布局、聚落共生、枢纽组织等过程中蕴含的“适地”与“共生”的生态智慧,注重各技术型水利工程与人文化聚落之间的布局结构与分区管控。“因河而兴,沿河布城”的文化生态互动共生是未来运河传承保护的重点,借助遗产廊道概念,从空间格局、生态安全等方面为大运河遗产生态融合与文化活态提出优化策略。另外,人们对运河文化的情感认同、价值认同正在苏醒,参与运河保护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不断提高,借鉴遗产线路、文化遗产所关注的精神传承与时空延续,实现大运河遗产在时间纵向与空间横向上的串联,以运河精神重塑遗产生态面貌。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旅游类特色小镇社会生态系统脆弱性及恢复力建设研究”(17BGL123)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苏州大学社会学院;苏州大学文化与旅游发展研究院)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
转自:“中国学派”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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