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废除同行评议吗?
2022/11/4 13:36:34 阅读:195 发布者:
如果你的学位论文送审没有通过并且评审专家没有提出任何建设性的修改建议,你满腔怒火,期待有人帮你呼吁取消同行评议;如果你申报的科研项目没有立项并且你不认同评审专家的建议时,你忿忿不满,期待有人帮你呼吁取消同行评议;如果你在评职称/评奖/评头衔的过程中因为非学术的因素没有通过,你意不能平,期待有人帮你呼吁取消同行评议,你可能会失望。不过,已经有学者呼吁废除审稿过程中的同行评议。
西澳大学哲学系的Remco Heesen和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哲学系的Liam Kofi Bright于2021年在《The British Journal for the Philosophy of Science》发表一篇题为“Is Peer Review a Good Idea?”的论文,建议废除论文审稿过程中的同行评议[1]。该期刊的影响因子在 SSCI 数据库里History & Philosophy of Science这个学科的63个期刊中排名第一。
1. 为什么应该废除审稿过程中的同行评议?
我们理解的同行评议的所有优势,都尚未被证实过
审稿过程中,同行的建议必然提升论文质量吗?未必,Siler等人发现:审稿过程中的同行评议往往拒绝了开创性贡献[2]。柠檬市场理论就是一个经典案例。George Akerlof的论文《The market for lemons》投到期刊时,前两个期刊都拒稿了,第三个期刊的审稿人写道:如果这个观点是对的,那么经济学就要改写。后来,George Akerlof因该文对二手车市场信息不对称的解释而获得200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此外,同行评议在『择优』方面一致性较差,即专家对于什么是『优』很难达到一致意见,这使得同行评议的结果有时候与随机摇号的结果接近[3],基于此,一些科学家倡议在科研项目评审中使用随机摇号的方案,一些国家也正在实践[4,5]。相反,同行评议在『择差』方面一致性较高,即专家对于什么是『差』的争议较少,基于此,也有学者倡议在科研项目评审中使用底线评审的方案[6]。『底线』就是让同行评议从『择优』转向『择差』。
同行评议已出现严重危机
匿名评审制度下,除了负责派送审稿任务的期刊编辑知道审稿人的贡献,其他人一无所知。因此,科研人员缺乏审稿的动力,在一些国家或地区,科研人员审稿的数量远低于发表的数量,审稿过程中存在明显的敷衍行为。此外,近年来 Web of Science 收录的论文数量快速上升,但审稿人数量并未大幅增加,所以,这些审稿人的审稿负担越来越重,审稿质量也快速下滑。这种危机源于审稿贡献并未获得制度认可。Publons 平台上评选年度审稿贡献最大的审稿人,试图以此给予审稿人认可,但学术资源的分配过程中,审稿贡献远不及发表贡献。
同行评议存在固有的缺陷
性别歧视、种族歧视、人情关系等等,在同行评议过程中均无法完全避免。男性科学人员发表的论文比女性多,这一现象被称为生产率之谜(或生产率差距),审稿人有可能仅仅因为潜意识里认为女性科学家不如男性而将女性作者的论文拒稿。人情关系影响着稿件的录用决定,这一点已被反复证明[7]。
同行评议消耗了科研人员大量时间
审阅一篇英文论文并写出评审意见通常需要3-5个小时,这段时间投入通常并不能带来任何直接的回报,无审稿报酬,无制度认可。所有审稿人的这些时间省下来用于推进自己的研究,科学的进步速度或许更快。当然,可能会有人质疑,审稿是精读文献的过程,当我们放弃一种带有使命感的精读习惯时,对于科研人员个人而言是一种损失。事实并非如此,如果审稿过程中的同行评议培养了科研人员良好的精读习惯,科研人员因此受益的话,就不会出现同行评议危机。
同行评议过程构建了学术界的权力结构
同行评议剥夺了一部分科研人员在学术界的发言权,同时也赋予了一部分科研人员剥夺他人发言权的权力。这一过程使得原本应该平等交流的审稿人与作者之间出现了权力不平等。在不平等的对话中,作者表现出高度『顺从』,即作者尽最大可能按照审稿人的建议修改,而极少与审稿人辩论,这种『顺从』既破坏科学知识生产过程中的创新,也阻碍科学进步。每一个科研人员都应该享有不受干预地分享自己的研究结果的权力。从这个角度来看,以 arxiv为代表的preprint出版模式最重要的意义是捍卫了每一个科研人员在学术界说话的权力。至于文献数量剧增带来的搜寻成本与筛选成本的增加,则可以由发表后同行评议来解决。这里涉及另一个值得讨论的话题——科学到底需不需要守门人?
2. 废除审稿过程中的同行评议之后会发生什么?
期刊可能消失,也可能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
1665年创刊的《哲学汇刊》是现代科学史上第一本学术期刊,当时单纯为了提供学术交流平台而存在,并不承担制度认可的职能,即在该刊上发表论文并不能用来评教授。如今,学术期刊的学术交流的职能正在丧失,更重要的职能是提供制度认可。例如,一篇论文发布到arxiv上之后,学术交流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么,这篇论文再投稿到学术期刊上发表,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获得制度认可。Preprint 的出版模式没有制度认可的功能,那么废除审稿过程中的同行评议后,论文都以preprint 的形式出现,制度认可将随期刊一同消失。当然,期刊也可以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以发表后评审的方式编纂论文集,例如,将学术界性别差异的相关论文编纂成集,这样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降低科研人员的搜寻成本。
建立在期刊声誉基础上的评价体系可能消失
当期刊不再具备筛选论文质量的功能时(类似于高考招生,分数最高的学生去重点大学、然后是普通一本、二本......),以刊评文、以刊评人的现象将会消失。这样是否会导致科研评价无从着手?不会,科研评价或许会向论文的质量本身回归,即阅读论文之后对论文质量做出评价(试想,你怎么评议arxiv 上论文的质量?)。当然,也可能会用 citation 这样的指标简化科研评价(论文长期的citation与论文质量显著正相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用作论文质量的替代)。
同行评议向外行提供的研究质量的担保可能消失
同行评议有一个重要职能,即向外行提供研究质量的担保。这里的『外行』包括科学记者、政策制订者、其他学科的科研人员等等。对于他们而言,顶级期刊上发表的论文无论研究了什么,都大概率是高水平论文,都值得报道、都值得作为政策制订或者是科学研究的依据。在这个过程中,同行评议给这些研究盖了一个章,证明质量值得依赖。而 arxiv 上的论文对于他们来说,意义可能微乎其微,因为没有同行评议那个章。因此,取消同行评议后,科学记者、政策制订者等群体将难以对研究质量做出判断。
总而言之,废除审稿过程中的同行评议并非洪水猛兽,预印本模式已经广泛存在。归根结底,我们应该捍卫每个科研人员在学术界说话的权力。
转自:“学术猫”微信公众号
如有侵权,请联系本站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