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本期推送发表在Socio-Economic Review上的“Inthe shadow: illegal markets and economic sociology”一文。作者对非法市场的社会学研究文献进行了系统性的回顾并对其作出了分类，最后指明了未来社会学对于非法市场实证研究可能的方向。
摘要
非法市场与合法市场在许多方面不同。尽管非法市场具有经济意义和理论意义，但在很大程度上被经济社会学所忽视。在这篇文章中，本文首先对非法市场进行分类，并强调为什么某些市场是非法的。本文对文献进行了全面的回顾，沿着价值创造、竞争和合作这三个协调问题来描述非法市场。文章最后呼吁经济社会学加强对非法市场的研究，并提出了未来实证研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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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非法市场定义
市场是在竞争条件下定期自愿交换商品或服务以换取货币的场所(Aspers/Beckert2008)。当商品或服务的交换非常不定期，且在需求方或供应方都没有竞争时，这种交换就不构成市场。当产品本身、交换或生产或销售的方式违反法律规定时，市场就是非法的。因此，是什么使市场非法完全取决于法律定义。当一个市场被定义为非法时，国家拒绝保护产权，不定义和执行产品质量标准，并可以起诉其中的参与者。并非每一种犯罪经济活动都构成非法市场;所要求的产品或服务可能过于具体，以致于无法产生竞争，也可能只是商业欺诈。由于非法是由法律定义的，非法市场的构成在不同的司法管辖区和不同的时间是不同的。非法市场的比较和历史差异本身就是该领域内一个相关的社会学研究主题。
非法市场与合法市场的共同之处在于，只有当所提供的商品存在供求关系时，它们才会存在。然而，非法市场的出现还必须满足其他条件。在需求端，合法市场要么不存在，要么非法提供的商品比合法提供的更便宜，而与此同时，买方愿意对非法购买所产生的道德成本和(潜在的)风险进行贴现。在供应方面，非法市场取决于供应商的预期盈利能力，但也取决于供应商生产和/或分销货物和逃避执法的财务和组织能力。与买方一样，供应商必须愿意克服与其活动的非法性有关的任何顾虑。
严格地说，非法市场的概念是相当宽松的。非法市场概念所涵盖的现象是多种多样的，也包括合法但涉及高度非法活动的市场。事实上，大多数市场上的非法活动实际上是在合法市场的范围内发生的。在许多情况下，市场本身的合法性甚至是非法活动展开和成功的一个重要条件。由于市场中非法现象的多面性，不可能仅根据在市场上交易的产品来区分非法市场。相反，仔细阅读现有的关于非法市场的文献(Wehinger2011)，可以明显看出必须区分不同形式的非法市场。为了阐明市场上不同形式的非法，我们提出了一种类型，它沿着四个不同的维度区分非法:(1)由于特定产品的非法而导致的非法;(二)以合法的产品进行市场交易违法的;(三)盗窃或者伪造产品，致使交换违法的;(四)违反监管规定的违法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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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为什么有些市场是违法的
至少从标准经济理论的角度来看，一些市场是非法的这一事实肯定是出乎意料的。如果市场为相关各方提供利益，市场就应该存在。因此，当观察到一些市场的非法性时，马上就会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它们是非法的?“为什么”指的不是对因果关系的解释，而是为禁止某些市场交易的法律规定提供的理由。这包括违反法律规定，其违反本身不构成非法市场，但构成生产或交换货物的法律缺陷的法律规定。
理解宣布市场或市场上的特定行为非法的规范原因在实践哲学中越来越多地被讨论(Kanbur2004; Satz 2010; Walzer1983)。这篇文献关注的是限制市场交换的规范性理由。虽然犯罪学、历史学和社会学文献对市场的法律堵塞也讨论了非法的原因(Healy2006; Steiner 2010; Zelizer1979);正是在实践哲学的规范性辩论中，这些原因被系统地概括出来。本文献主要涉及上述区分的两种市场类型:禁止生产特定产品(类型1)和法律限制在市场上交换某些产品(类型2)。
为证明取缔某些市场的正当性而提到的规范性论点是指经济效率以外的价值。就这些价值在经验上为禁止某些市场提供了正当理由而言，它提供了非经济价值进入经济交换领域的证据。早在20世纪80年代，迈克尔·沃尔泽(1983:156ff.)就制定了一份应禁止市场交易的商品清单。在这个(非系统的)清单中，沃尔泽包括了奴隶制、购买政治和公民权利、购买拯救、爱和荣誉，以及“绝望的交换”，在这种交换中，一方非常容易受到影响。最近，DebraSatz(2010)提出了一种分类方法，列出了四种情况，在这些情况下，市场交易在规范上变得无礼，可能应该被阻止。类型学一方面区分市场对个人或社会造成的有害后果，另一方面区分市场主体的某些属性。市场对个人有害的后果的一个例子是食品市场，其中价格水平导致一些人营养不良。社会有害后果的一个例子是“市场的运作破坏了一个人要求其权利或参与社会的能力”(Satz2010:95)。非法市场(和其他市场一样)可能产生两种后果:非法毒品可能对消费者产生负面影响，并可能与大多数人的社会价值观发生冲突。当市场上的一些参与者具有“非常弱或高度不对称的知识和代理”(Satz2010: 96)，以及当市场的特征是其中一方极度脆弱时，市场在道德上也是令人反感的。这适用于大多数非法市场。
市场的这些有害结果和行为者的条件不能自动成为禁止市场的理由。相反，还必须从规范上考虑可能禁止的影响--包括可能出现非法市场--并权衡通过市场管制取得在规范上优于结果的可能性:换句话说，禁止某些做法和方法，而不是完全禁止某一市场。为禁止市场辩护的经验证据显示了DebraSatz所列出的规范考虑的重要性。对禁止赌博市场(Lutter2010)、非法毒品(Seddon2010)、钻石(Bieri2010)、酒精(Mendelson2009)、卖淫(Hunt1999)和人体器官(Steiner2010)的研究表明，当市场被禁止时，这些规范性考虑是最重要的。当建立市场交易的法律壁垒时，社会通过禁止被认为有害(Satz2010)、令人讨厌(Kanbur2004)或令人反感(Roth2007)的市场，使社会价值在经济上具有相关性。
然而，仅仅以道德理由为基础来理解市场的非法性是不可能的。除了社会价值之外，禁止某些市场或对市场的具体做法也可能是出于经济考虑，涉及到市场的有效运作和保护市场参与者的利益。对某些做法的反对主要不是实践哲学讨论的问题，而是有关市场监管的文献的主题。经济考虑在禁止市场交换偷窃和假冒产品方面处于首要和中心地位，在禁止生产过程中的某些做法方面也是如此。允许交易被盗产品不仅侵犯了产品所有者的财产权，而且还会助长偷窃行为，导致交易成本增加。禁止假冒产品进入市场可以保护商标的原作者或所有者的知识产权(例如，假冒药品)，保障货币体系(假币)的运行，以及证书的信号价值。执行有关生产过程的法律规章不仅维护价值--例如儿童发展或环境保护的价值--而且防止垄断、信息不对称和负面外部影响造成的福利损失。在消费者方面，对规避产品监管的市场交换商品的起诉——例如，假冒药品——有助于保护购买者免受潜在危险商品的伤害(Akunyili/Nnani2004)，从而使匿名大众市场得以发展。禁止非法工作保护了国家在税收方面的利益。
这个非常粗略的总结表明，对市场的合法性和非法性的定义也是“市场斗争”(Weber1978:72)的一部分，在这场斗争中，参与者试图确保他们的物质和理想利益。对于禁止某些产品、市场交换或生产实践，基于规范、功能和经济利益的理由并不相互排斥。这三者可以同时相关，如禁止奴隶制(Berwanger1967)和禁止童工(López-Calva2003: 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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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非法市场的经营
鉴于市场上非法现象的异质性，不可能用一般模型来描述非法市场的运作。然而，通过从理论的角度分析现有的犯罪学、社会学、经济学和历史学对非法市场的研究，有可能识别出非法市场的更普遍的特征。为了使对非法市场运作的理解系统化，我们使用了市场社会学中发展起来的一种类型学，这种类型学源于对市场参与者所面临的一组三个协调问题的识别，这些问题需要解决，市场才能运行(Beckert2009)。这是一种研究市场的一般方法，也可以指导非法市场的研究，因为非法市场的参与者也面临这些协调问题。但是，由于它们的活动是非法的，解决它们的努力受到各种挑战，必须寻求不同的解决办法。它将证明，非法会导致不同的市场结构，而且往往非常繁琐。因此，类型学使我们能够通过与合法市场的对比来理解非法市场的结构和运作。协调问题的类型学是建立在这样一个假设上的:为了市场的运行，市场交易中的不确定性必须在几个维度上减少。为了复制角色集，市场参与者需要“稳定的世界”(Fligstein2001)或“可计算性”(Weber1978: 351)。在合法和非法条件下的市场都是如此。市场的不确定性源于三个主要的协调问题，即价值、竞争和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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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调查非法市场:研究问题
前一节展示了如何在调查市场的框架内研究非法市场，这将使协调问题凸显出来。犯罪学、经济学、人类学和社会学的现有文献为非法市场的运作提供了深刻的见解。这项研究表明，非法市场行为者面临的挑战因市场的不同形式和所销售的产品而不同。该分析还显示了一些共同特征，这些特征对一般市场的研究具有重大的意义。尽管对非法市场的研究对市场社会学具有重要意义，但经济社会学对非法市场却缺乏兴趣。在本节中，我们将从社会学的角度确定一组在非法市场研究中特别重要的进一步研究问题。这些问题可以加上前一节所讨论的有关产品的估价和定价、竞争的组织以及在非法市场上建立信任的机制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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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法市场应该从过程的角度来研究，调查它们的出现、扩散和可能的衰退。许多触发或阻碍非法市场传播的条件——如种族社区、社会价值观、组织和技术先决条件，或执法的有效性——已经在现有的研究中确定。然而，它们的确切作用和相互关系尚不清楚。历史上禁止和/或暂停禁止的例子——例如，酒精、卖淫、致幻毒品——使调查非法市场的出现和消失以及取缔某些市场交易的理由成为可能。在这一努力中，应考虑到社会规范的作用、允许或禁止市场的正当性以及合法性和合法性之间的关系(参见Satz 2010)。对新兴非法市场的调查，如身体部位(Foster 1997)或代孕母亲(Krawiec 2010)，使我们能够研究正在形成的非法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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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组研究问题涉及非法市场的组织特征。尽管网络型的组织方式占主导地位，但生产链的组织方式也有许多不同的模式。市场类型之间存在巨大差异，同时，它们之间也存在相似性。小商品的盗窃和销售是小偷小摘的常见目标，其组织结构与汽车盗窃非常不同，汽车盗窃需要一个全面的组织结构。前者只涉及小偷和销赃者(Johns/Hayes 2003)，汽车盗窃中有许多不同的角色和复杂的技术和商业过程(Sieber/Bögel 1993: 78-110)。然而，非法香烟贸易(第4类)和非法毒品贸易(第1类)的共同点可能比它们的不同分类乍一看所显示的要多。哪种组织形式在什么情况下占主导地位?新兴的形式与市场中出现的竞争结构和合作问题有什么关系?考虑到商业风格的差异，这些问题甚至更加相关，即使在同一个市场:例如，非法毒品，范围从个体交易者和松散耦合的个人网络(Desroches 2007: 834;Massari 2005: 9)到等级组织的群体(Curtis 2007: 883)。不仅组织结构上的差异，而且不同形式的功能也需要进一步澄清。非法市场中的网络的组成、稳定性、内部过程和功能应与合法经济中的网络进行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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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组问题涉及到合法市场和非法市场之间的关系。“非法市场”这个概念本身似乎暗示着某种与合法市场活动严格分离的东西。然而，事实往往并非如此。关于偷窃和假冒产品(第3类)以及违反法律规定生产合法产品的市场(第4类)的讨论已经显示出非法和合法市场活动之间的密切相互联系。非法市场上的行为者往往同时活跃在合法和非法活动中，也表现出同样的混杂。合法市场和非法市场之间的界面可以在类型学中系统化，区分与合法市场存在寄生或共生关系的非法市场(Wehinger 2011)。在这两种情况下，非法商品的市场如果没有合法的同类就不可能存在。一个例子是所谓的“血钻”贸易，这种钻石与所有其他钻石一样，在同一生产和销售设施中切割和销售。但是，从非法到合法的越境究竟是如何组织的还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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