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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对人类知识生产格局的重塑及其效应

2024/1/3 10:53:25  阅读:67 发布者: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文摘》2023年第11P147P148

作者单位: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原题《从辛弃疾到GPT:人工智能对人类知识生产格局的重塑及其效应》,摘自《南京社会科学》20234期,王建峰摘

ChatGPT作为“生成型预训练变换模型”,它凭借转换器和大数据、强算力,通过人类反馈强化学习、微调等一系列相互促进的技术路线,大大提升了人工智能对自然语言的处理能力。但在“各种各样的输入”基础上“生成类似人类的反应”也表明,GPT知识生产的机制,与人类以往生成知识的机制迥然不同。

与人类知识生产过程中“意向性”活动最终会指向一定对象不同,GPT的知识生产是依托抓取了数量可观信息的大型语言模型,通过对既有信息的整合与加工来实现的。如果说,GPT的知识生产也面对一个“对象”,这个对象就是大型语言模型。但是,这个“对象”与GPT之间的关系并非意向性的,它更像是GPT可以获取知识构成要素的资源库。GPT可以凭借自身的算法在这个资源库中“遨游”并针对人类的问题,生产各种相应的文本。GPT的“智能”看似达到了人类自然语言表达甚至是其他艺术创作能力的水平,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但事实上,“人工智能的一些‘创造性’表演比如创作绘画、音乐或诗歌,都不是真正的创作,只是基于输入的参数或数据的新联想和新组合”。此种类型的“新联想和新组合”,是一种去对象化性质的“非意向性”智能活动。

从字面意思出发,GPT被描述为“生成型预训练变换模型”,“生成”一词某种程度上使它具有了一些“创生”的意涵。其实,CPT的知识生产,“创”的成分基本上是不存在的,它生产的知识乃是一种“既成的知识”。在运用GPT进行知识生产时,使用者常常会发现它产生的文本令人惊叹,超出使用者的期待与知识视野。GPT产生的这种知识或许是作为个体的使用者自身所未曾知晓也不能生成的,但对于整个人类知识库而言,它却是既成的,只是“翻新”了“形式”,给人以新颖之感而已。

从上述意义上讲,GPT产生的是“既成的知识”,而人类创生的却是“生成的知识”。“生成的知识”的生成过程一定伴随着自我意识和反思性思维活动的介入。

人类具有“否思”的思想品质,也就是说,人类在认知、映射、表述、确认“诸世界”的过程中,能够说出诸世界“是”什么,还能从“不是”的视角出发,换一种方向以全新的视角认知、映射、表述、确认“诸世界”。

“否思”这一品性恰恰是GPT所不具备的,也就是说,GPT的知识生产不可能提供既有信息和知识中所不具有的可能性,它形成的知识世界始终是一个必然性的领域。无论从GPT知识形成的过程还是最终生产的知识形态看,它都没有超出人类既有的知识库存。虽然,它可以提供看似“否”的内容和方案,但这些内容依然是在人类业已生产的既有知识(“是”)的基础上形成的,它并没有提供这个既有的“是”之外的东西。从GPT的运作上看,它依然是一个必然性的程序。

人类的知识生产中非人类要素一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有时候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了人类知识呈现的样貌。作为书写材料的非人类要素,虽然在知识生产中必不可少,但它与知识生产之间的关系并未得到应有的思考。古代中国,书写材质丰富,甲骨、金石、竹、木、帛、纸都曾作为书写材料。从古代中国知识传播的现实看,书写材料这一非人类要素对古代中国知识生产的影响,至少有一个层面值得关注,即书写材料的难得(距今越久越如此)使知识呈现出言简义丰的形态。

非人类要素在人类的知识生产中一直占据重要地位,只不过,以往的书写材质这种非人类要素改变的更多的是知识的呈现形式,书写材料本身并未对知识本身产生明显影响,它对人类知识生产的“介入”是凭借自身的特质,通过人类自身改变知识呈现的样貌而达成的。如今,GPT则作为强有力的非人类要素,至少从形式上更加直接地介入人类知识的生产中,其社会效应也愈加显著。

(一)GPT模糊了“人类要素”与“非人类要素”的界限,成为知识生产场域中重要的结构性要素

依照吉登斯对结构性要素的划分,GPT更像是某种配置性资源,但它与人类历史上曾经存在过的知识生产中所涉及的其他配置性资源(如竹简木牍,笔墨纸砚,莎草纸,羊皮纸,印制机等)都不同,它首次以非人类要素的“身份”与人类平起平坐地介入了知识本身的“生成”之中。GPT直接介入知识生产的情况下,未来的知识形态和知识格局,将是人类要素与非人类要素共同起作用的结果,在奠基于信息的知识产品的形成上,GPT这种非人类要素所起的作用、所占的比重恐怕会越来越大。

(二)GPT将使人类的知识呈现“杂合”“未完成状态”,其准确性和权威性遭遇冲击

CPT改变了以往人类独占知识本身生产场域的图景,构造出一个人类与非人类齐头并进的知识生产新格局。在这种新格局中,它“联结”了弥漫整个自然空间与社会时空的“网络”。而且,这个“网络”并非静态,它是一个“行动者的网络”,一直处于运动、流动与变化之中。人类要素与非人类要素的“杂合”作用,导致GPT参与的知识文本始终处于运动与流变之中,呈现出一种“未完成状态”。与前述人类历史的知识文本可以追踪“文本家族”不同,GPT的知识文本没有来源,很难追溯源流,其可靠性、准确性很难判断,由此也将导致权威性不足的后果。

(三)GPT介入知识生产,将使人类生存境遇面临重要改变

首先,从人与知识之间的关系层面看,GPT参与人类知识生产有可能产生“遮蔽效应”,使人类遗忘了获取知识的初衷。更有甚者,人类自身在知识生产中的地位也有可能发生本质性的变化,从主导者变为参与者,甚至成为被动接受者。有了GPT,我们更看重的是它强大的实用性和信息搜索集成能力,而对于知识生成之中人的思维运作,以及“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知识搜集过程中的生命展开之过程,则忘得一干二净。遗忘的同时,也彰显着人类自身在知识生产格局中的地位被悄然置换的过程——正如斯蒂格勒所言:“技术从表面看是人类的力量,而实际上它似乎对它的力量(也可以是它的行为)自治,以至妨碍了人的行为,即妨碍传播、决策和个体化。”

其次,GPT有可能成为知识鸿沟进一步加深甚至成为人类分层分化的“加速器”。人们期望的是GPT能够成为可以人人共享的知识生产和人机、人际沟通工具,但从技术社会史发展的一般规律和GPT技术开发者目前对其技术资源的处置方式看,它极有可能和以往技术史上的其他技术一样,成为少数人掌控的资源并用以支配其他人命运以达成自身目的之途径。

最后,GPT也有可能会改变人类的交往方式,使个体成为信息海洋中的“孤岛”,“孤单—求助CPT—孤单加剧—继续求助GPT”的循环怪圈可能成为人类生活的常态。GPT介入知识生产将导致信息快速增殖,可以预见,这种增殖会在短时期内超越人类历史上的任何时期。

虽然在知识生产机制上与人类不同,但不容忽视的是,GPT介入知识生产,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它以拥有强大智能的“非人类实体”的身份成为人类知识生产场域中强有力的参与者,其显在和隐性的社会效应将逐步显现。从目前看,GPT尚未具备人类的反思意识,也没有“否思”的品性,它依然是一个既成知识的生产者,并没有生成知识的能力。从这个角度看,GPT的不完善,其实是对人类价值的肯定,是对人类创造知识的优先性的一种褒扬。

从另一个角度看,GPT或许可以提高人类精神生活或物质实践的效率,但它的背后,却代表着人类的分化,掌握技术的少数人对相关技术的垄断,有可能使他们实现对未能掌握技术的人的宰制。此外,若GPT真如有些人断言的那样将会逐步拥有人类的“反思性”和“否思”的品性,人类必将面临与GPT这种“新的类人类”的全新关系——在知识生产中,主导者与参与者的地位也将面临新调整。换言之,GPT介入知识生产,必将大大改变人类未来的生存境遇,我们应对其狂飙突进的迭代更新态势给予重新审视,对于其可见及不可见的社会效应,也需要做更进一步的深思。

转自:“中国学派”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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