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中国社会科学文摘》2023年第11期P108—P109
作者单位
华东师范大学政治与国际关系学院，摘自《国际观察》2023年3期，汪书丞摘
对于国际政治研究而言，元宇宙所基于的数字技术变革将引发何种权力效应改变与地缘政治场景变化，更是鲜有宏观层面上的认知和把握。特别是在当下技术革命结合地缘政治回潮的历史阶段，技术平台主导和支撑下的元宇宙对虚拟世界的重构，将如何塑造新的国际政治和国际权力角逐场，元宇宙对未来世界地缘政治格局又将带来何种深远的意涵？
元宇宙的世界创造
从字义来看，元宇宙（Metaverse）由“虚拟、超越”（meta）和“宇宙”（verse）组合。换言之，元宇宙要打造的是一个完全沉浸式、超时空、自我维持的虚拟共享连续体，是物理世界、人类社会、数字世界的三元交叉空间。而上述构建需要网络通信、人工智能、区块链、数字孪生、边缘智能、物联设备等系列技术组合作为底层架构，借助虚拟现实（Virtual Reality，VR）/增强现实（Augmented Reality，AR），通过技术和物理性基础设施的高度融合，以实现无缝隙、无障碍的人机可交互性。元宇宙所专注的是对下一代互联网运作方式的未来愿景，极度复杂，又高度数字化，同时拥有一整套封闭式的经济循环体系、嵌入了高度独立性的价值体系，以及自我维持的社会性制度及规范的数字生态系统。
针对元宇宙的内在政治逻辑，在早年的互联网兴起阶段就有学者进行了前瞻性的认识和分析。元宇宙不加批判地预设了一块成熟的前沿领域，描绘了一种强烈的重建互联网的愿望。网络自由主义者将当初的互联网和未来的元宇宙视为一个不受任何单一公司的控制，不受任何国家实体或政府的入侵的新的存在层面。
从元宇宙内在政治逻辑来看，纯粹的技术自由主义理想并不会在元宇宙中得到回归，边疆主义的未来描绘和发展范式也不会得到社会的普遍承认。元宇宙的发展牵涉普遍而深刻的权力行使形式，这既是对未来想象力的挑战，也会塑造各国技术战略和未来地缘政治竞争。同时，技术和政治的互动也会在充满活力、创造性和复杂性的元宇宙之中产生新的特点及关系构建。
元宇宙的非对称性技术权力的强化与垄断
（一）元宇宙与技术政治权力生成
权力一直是国际政治的关注重点，既有各种理论提供了不同的权力解析视角。虽然当下技术的驱动仍基本处于主权国家的控制之下，但科技公司也正通过游说等活动增强其政治影响力，开始介入和行使超越商业的权力。
（二）元宇宙以技术高集成度强化非对称性权力
虽然目前对数字平台的权力问题已有不少研究，但需特别指出的是，元宇宙所集成的技术能力、创新和突破，无论从规模、强度还是范围上所引发的变革，既不同于以往工业革命，也不同于互联网时代已经发生的任何技术进步。元宇宙的成功关键取决于一系列前沿技术集合的落地支撑，而这种技术集成是高门槛和高准入的。也就是说，科技巨头在为元宇宙开发硬件入口、应用软件和制定相关程序标准的过程中，已经设计了连接物理世界和数字世界所有互动活动的强制性接口。
（三）元宇宙以社会技术想象塑造技术私权空间
由于元宇宙所依托的是极富前瞻性、先导性和探索性的重大技术集合，对于现阶段来说，元宇宙是一个未来技术的叙事，其物理层面的集成与技术整合，包括制度逻辑、治理关系、组织方式并非已经成型且既定不变，恰恰相反，它们永远处于动态的生成过程中。而对于技术政治来说，最关键的是想象中的未来创造，社会技术想象通过复杂的辩证法将过去和未来联系在一起。这预示了在不同政治背景下，社会技术发展的结果可以大相径庭。
（四）元宇宙以“数据圈占”实现权力围拢
数字化的广度和深度发展推动了大型科技公司崛起，并催生了一种旨在数据提取和行为操纵的新的资本主义积累逻辑。数据生产、控制以及不透明算法由技术平台掌控，技术平台掳获不对称性权力的快速提升已经是不可辩驳的事实。然而，由于元宇宙所需技术、数据、算法门槛较普通数据生产流程门槛更高，其对技术平台的基础和能力提升方面事实上也进行了一定的筛除和选定，这意味着元宇宙并非一个开源和开放性的公共服务性平台，元宇宙本质上是各大科技公司打造的孤立式抑或联盟式的封闭技术平台。
元宇宙的权力转型与超越地缘政治塑造
（一）元宇宙“鸿沟”下大国权力竞争与权力转型
元宇宙构建是区块链、仿真交互、云计算、物联网、新型通信等全新技术的随机组合与深度融合，这种技术交互性将引起从技术到内容、从硬件到软件全方位的技术和产业综合体的重构与再构，催生新一代数字技术和基础设施的链式反应。虽然，元宇宙的赋能元素离大规模实施这种新技术范式所需的必要成熟度至少还有一代技术的差距，但那些没有技术能力，或社会经济因素无法支持使用这些技术的国家仍将被排除在这场国际技术竞争之外，此类现象也催生了国际政治和经济权力的愈发不平等。
首先，元宇宙将强化网络通信技术的国家间竞争和博弈。其次，元宇宙的数字经济体系将重构国际政治中的金融权力。最后，元宇宙将加快推动权力转型。
（二）元宇宙创设地缘政治竞争新载体
元宇宙开发与加密货币出现是伴生相随关系。加密货币作为一种以区块链作为底层加密技术的数字货币，自诞生之际就几度受到重大地缘政治事件的影响。
元宇宙给加密货币带来了新的应用场景和巨大的潜在市值，特别是以加密货币为支付手段的NFT数字藏品的涌现，促进市场出现新的需求和供应模式，推动加密资产从金融体系的边缘走向核心。
（三）元宇宙塑造新军事地缘利益
战争与和平的问题是国际政治的基本问题。在过去二十年间，分布式、交互式模拟等技术迅猛发展，促进了不同军种和各类装备组合军事训练模拟集成，使得现代战争已经脱离了纯粹意义上的“现实层面”。而元宇宙推动的技术迭代则具有不可估量的军用潜力，因其将人工智能、物联网、网络通信等技术集成，统一配置在全新的虚拟空间之中，使之生成一个新的战略性场域，更增强了混合战争的浓度和烈度。除带来新军事变革以外，元宇宙本身还构成且延伸了以数据、技术控制权等为代表的新的军事地缘利益，这点在俄乌争端中也得到了很好的演绎。
必须看到，元宇宙技术聚合在变革战争性质的同时，也塑造了新军事利益目标，催生了科技公司和主权国家的新军事合作。在军事元宇宙应用下的地缘政治竞争中，科技公司可以与主权国家形成实质性的联盟，共同处理网络攻击和实现信息共享，进而形成一种技术政治下的专业支撑和有机联系。由此，科技公司在全球的技术主导地位将进一步转化为主权国家的地缘政治竞争优势，主权国家政府和科技公司合作所产生的潜能，将使得技术优势主权国家在网络战、信息战等现代混合战争中具有更强的韧性和复原力。而当这种能力为地缘政治博弈中的主动进攻方所掌握之时，其所产生的能量和威胁可能将进一步强化国家间的权力不对称性。
（四）元宇宙开启超越地缘虚拟空间的“再领土化”
元宇宙形式上体现了淡化地理意义上领土和主权限制的“去领土化”构想，但其去领土化的进程本身也正是“再领土化”的过程。同时，还可以理解为元宇宙推动了后现代技术组合并导致了全球政治经济相关的地位、权力和意义的变化，产生了解构与重构的双重运动形态。在元宇宙发展中，“领土”作为国际政治存在的解释变量不仅没有消失，相反作为一种“再领土化”的趋势在元宇宙空间蔓延，并映射出当代国际关系和国际政治的崭新格局。
首先，元宇宙所包裹的突破性技术集合，以及随之而来的产业和技术竞争将引发新的冲突和竞争，并推动技术政治权力的非对称性进一步扩大。其次，地缘政治的新动态使得公私部门的权力进行了重组和新平衡，并在主权国家权力流散的背景下出现了新的聚合趋势。最后，元宇宙激发的第四次工业革命下现代智能技术集合体，使得以技术和产业集群融合的“技术枢纽中心”的地缘政治影响力与日俱增。
转自：“中国学派”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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