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的十九大提出“乡村振兴战略”，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作出“全面推进乡村振兴”部署，《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 年远景目标纲要》将“乡村振兴战略全面推进”作为“十四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目标，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已成为我国新发展阶段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教育是国之大计、党之大计。党和国家事业发展对教育的需要、对科学知识和优秀人才的需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迫切。教育对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全面进步具有重要意义，教育有责任也有能力肩负起推动乡村振兴的重要使命。
教育振兴乡村的逻辑起点
乡村振兴以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为总要求，是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的全面振兴。教育在乡村振兴中应紧紧把握乡村振兴战略的问题实质与方法论要求，从乡村振兴需要教育做什么、教育可以为乡村振兴提供什么的角度出发，基于教育本体功能及社会功能发挥的角度，真正明晰教育振兴乡村的逻辑起点，为助力乡村振兴提供有力支撑。
（一）为乡村振兴积累人力资本
乡村振兴，关键在人。舒尔茨等人指出，人的资源是一切资源中最重要的资源。提高人的素质，提高劳动力的质量，无论对社会经济增长还是对劳动者个人的收入提高，都会带来巨大效益。研究表明，人力资本对农户收入增长的作用非常显著，总贡献达到 38.57%。人力资本投资对农村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为 64.72%，物质资本投资对农村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为 27.41%，远小于人力资本的贡献率。 乡村振兴离不开人力资本这一关键要素，乡村产业兴旺需要有产业人才的支持与带动，乡村美丽富足需要有乡村战略人才的设计与引领，乡村文化振兴需要有乡村本土文化人才的传承与创新，乡村治理现代化也需要有现代管理人才与广大村民的共建共享。人力资本理论认为，人力资本体现为人身上的各种生产知识、管理技能、文化水平与健康素质的存量总和，其生成和积累主要靠教育投资。教育是人力资本的孵化器，是促进人力资本积累及提升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重要途径，通过教育实现人力资本积累，实现各类人才更好成长，对促进乡村振兴具有驱动作用。《中国教育现代化 2035》特别强调，加大人力资本投资，大力开发人力资源、人才资源，形成发展新动能。从长远来看，需要大力发展高质量教育，持续增加人力资本投资和积累，为人民群众增强发展能力、掌握振兴乡村本领奠基。
（二）促进乡村文化传承和乡风文明塑造
乡村文化源于乡村、基于乡村，是村民在农业生产与生活实践中逐步形成并发展起来的风俗习惯、行为方式、道德情感、社会心理、价值追求等，具有凝聚人心、教化民众、稳定秩序的作用。乡村振兴必须深植乡村文化沃土。没有乡村文化的坚守与传承、自觉与自信，没有乡风文明的塑造与引领、繁荣与发展，就难以真正实现乡村振兴。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不能光看农民口袋里票子有多少，更要看农民精神风貌怎么样”“乡村振兴既要塑形，也要铸魂”。乡村文化是乡村振兴的“魂”，而乡村文化的传承与创新根本靠教育。教育是塑造灵魂、塑造生命和塑造新人的工作，肩负着文化启蒙、传承与创新的重任，肩负着乡风文明的培育、引导与塑造的使命。故而，要充分发挥乡村教育的文化中心作用，引领建立先进的乡村文化体系，筑牢乡村振兴的文化基础。
（三）为乡村现代治理提供智力支持
乡村现代治理意味着乡村治理理念的创新发展，治理主体的多元平等，治理过程的协商共治等。《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 － 2022 年）》指出，坚持自治为基、法治为本、德治为先，以德治滋养法治、涵养自治，让德治贯穿乡村治理全过程。“德治是维护乡村秩序的内生动力，要通过德治的强大道德感召与道德教化作用，提升乡村人民群众的道德素质。”教育是立德树人的事业，乡村振兴需要通过教育深入挖掘乡村社会所蕴含的道德观念、道德原则、道德规范与伦理秩序，强化道德教化作用，增强村民运用德治力量对乡村社会的价值规范体系予以改造和创新的意识，激发村民民主参与管理，激活乡村治理的内生动力，实现“自治、法治、德治”有机结合，提高乡村治理现代化水平，促进乡村振兴。
（四）为农业现代化发展提供知识技术支撑
实现农业现代化是乡村振兴的基本任务，也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重要内容。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没有农业现代化，没有农村繁荣富强，没有农民安居乐业，国家现代化是不完整、不全面、不牢固的。”农业现代化离不开农业生产经营的机械化、专业化，离不开种质资源研发、培育的科学化和一体化，也离不开农业劳动者的现代化。“正确地解决好现时代我国农业、农村和农民问题，关键在改革，基础在教育。这是驱动我国农业现代化进程，乃至于形成我国经济与社会健康发展格局的两支重要的杠杆。” 发挥教育的支撑功能，需要积极推进乡村教育改革，重视职业教育、高等教育服务农业现代化发展的积极性、主动性，特别要重视培养高素质的新型农民和专业技术人才，不断提高农业生产经营的科技含量和专业化水平，更好服务于乡村振兴。
教育振兴乡村面临的现实挑战
教育是促进乡村振兴的重要逻辑前提。由于受传统与现实相关因素的影响，教育振兴乡村还面临着人才供给不足、政策支持不够、服务意识不强等方面的困境与挑战。
（一）人才供给不足
城镇化快速发展，使得乡村振兴战略下的乡村人才发展与供给问题凸显。据统计，在全国总人口数不断增长的背景下，乡村人口总数从 2001 年的 79563万人下降到 2020 年的 50979万人 ， 共有约 2.86 亿人从乡村流失，且第一产业就业人口从 2001 年的36399万人下降至 2020 年的 17715 万人。第三次全国农业普查主要数据公报（第五号）显示，全国农业生产经营人员中未上过学的占 6.4%，接受过小学教育的占 37%，接受过初中教育的占 38.4%，接受过高中或中专教育的只有 7.1%，接受过大专及以上教育的只有 1.2%。乡村劳动力人口受教育水平主要集中在小学和初中阶段，整体偏低。统计数据表明，乡村人力资本总量在不断减少，从事农业生产经营者存在文化程度不高、人力资源结构不均衡且年龄老化等问题，意味着乡村社会发展存在着严重的人才供给不足现象，难以满足乡村现代化的发展需要。教育为乡村经济社会发展和乡村全面振兴提供人才支撑和智力支持的使命重大，任务艰巨。
（二）政策支持不够
党的十八大以来，在新型城镇化建设和乡村振兴战略共同构成我国经济社会整体性发展“一体两翼”的背景下，乡村教育发展得到更多重视。但是，以城镇教育思维影响乡村教育的认识惯性仍然存在。未来，如何进一步科学谋划与乡村振兴战略相适应的学校布局，如何在统筹国家课程的基础上积极建构体现乡土文化的课程体系，如何让乡村教育在课程校本化实施、教学方式改革等方面走出一条适合乡村振兴的道路，如何以乡村教育振兴增加乡村的吸引力，等等，这些都还需要更加有力的政策支持。
（三）服务意识不强
由于教育发展具有长期性、迟效性及潜隐性特征，在功利化思维的影响下，使得教育主动服务乡村社会发展的意识不强。比如，乡村中小学与乡村已形成精神性与物理性的隔离，彼此之间没有法定义务和责任共担。“学校有它看得见与看不见的围墙，它只是通过农民的子弟才同乡村社区发生关系。在成片的农舍与田野中间显得既特别又孤单，它居于乡村，为乡村而设，却又不同于乡村。” 乡村教育没有更好地融入乡村，服务乡村。在职业教育专业设置上，第一产业即涉农类专业所占比重不到 10%，与乡村振兴战略不够匹配。高等教育尤其是农林院校毕业生服务农村、农业意愿不强，绝大多数毕业生不去基层而是选择在城市就业等。在乡村振兴背景下，这些教育现象值得反思。
教育振兴乡村的实践路径
教育振兴乡村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从基于乡村振兴的现代教育体系建设、乡村振兴人才教育质量水平提升、教育振兴乡村的机制构建等方面综合施策。
（一）注重振兴乡村的现代教育体系建设
教育振兴乡村离不开对基于乡村振兴的现代教育体系的整体建构。基于乡村振兴的现代教育体系是体现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全面振兴的教育发展体系，是在振兴乡村过程中，对基础教育“储能”、职业教育“赋能”、高等教育“提能”及终身教育“续能”作用的整体性思考与构建。一要注重体系建设的方向性。就是要求教育发展体现新时代乡村振兴的发展理念、主要任务与发展目标，基于理念引领、任务驱动与目标导向，构建起服务于乡村振兴的教育系统。二要注重体系建设的协同性。就是要实现乡村基础教育、职业教育、高等教育、终身教育协同发力，共同作用于乡村振兴战略，单靠某一层次、某一类型的教育都难以完成助力乡村振兴的发展使命。三要注重体系建设的现代性。就是要求教育在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基础上实现高质量发展，这是我国社会进入新时代、新发展阶段后对教育发展的根本性要求，没有坚持以人为本，没有坚持公平正义，没有高质量的教育发展，就难以支撑乡村振兴的深入推进。四要注重体系建设的“为农”性。就是要在乡村基础教育课程内容、文化传承、乡风文明塑造，在职业教育专业设置、技能培训，在高等农林教育专业设置、人才培养，在终身教育培训理念、学习内容等方面体现“为农”服务的价值蕴含。概言之，振兴乡村的现代教育体系建设是实现教育整体服务乡村振兴的前提。
（二）重视振兴乡村的人才教育质量水平提升
乡村振兴应重视把人力资本开发放在首要位置，强化乡村振兴人才支撑。《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指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必须破解人才制约瓶颈。畅通智力、技术、管理下乡通道，造就更多乡土人才。一是推进乡村基础教育振兴，提高乡村整体文化素养。乡村基础教育是传授基础知识、基本技能，提升村民受教育年限和基础素质的重要保证。乡村基础教育振兴是教育振兴乡村的内在要求，能够为乡村留住孩子、留住教师、留住劳动力、留住希望，也是乡村文化得以传承、精神家园得以丰富、乡村价值认同感和归属感得以强化的基础。乡村基础教育振兴，关键在加大中央与地方统筹的基础上，整体推进县域内城乡基础教育融合发展，建立县域城乡教育共同体，实现县域城乡教育质量水平的整体提升。二是深入推进涉农高校、职业院校教育改革，为乡村振兴培养更多专业人才。涉农高校要逐步实现从“为农业办学”向全面服务乡村振兴的“为乡村办学”的思维转变，不断调整优化学科专业结构，鼓励有条件的高校增设乡村振兴相关专业。加大职业院校为乡村培养技术技能人才的力度，采取“订单式培养”“送教下乡”等方式，切实提高村民技术技能水平。三是推进终身教育改革，为乡村振兴人才“续能”发展服务。以村民为中心，建立渠道更加多元畅通、方式更加多样灵活、资源更加丰富多彩、学习更加实用便利的村民终身学习体系，满足更多乡村振兴人才发展需求。乡村人才整体性教育质量水平的提升是教育振兴乡村的关键。
（三）关注教育振兴乡村的机制构建
科学有效机制的构建是实现教育振兴乡村的保证。一要构建运行机制。以乡村教育“在地化”“内生式”发展为基本追求，推进乡村教育从“嵌入式”向“融合式”发展转变，实现乡村教育与乡村走向共生、共荣。以“千校万村帮扶行动计划”为载体，实现高校、职业院校与乡村结对帮扶、合作办学、搭建智慧乡村服务平台等，全方位支持服务乡村振兴。二要构建激励机制。为了更好释放教育振兴乡村的潜力，必须激发乡村学校的发展活力，激发高校、职业院校等的内生动力，比如鼓励乡村学校构建基于乡土文化的课程体系，积极融入乡村，服务乡村文化创新 ；鼓励高校、职业院校与乡村合作社、农业龙头企业建立合作关系，以建立推广现代企业管理制度促进产业发展 ；鼓励更多涉农专业技术人才加入振兴乡村人才队伍，在人才成长、待遇提升等方面建立“绿色通道”等，有效提升教育服务乡村振兴的主动意识和能力。三要构建评价机制。加大对乡村学校及高校、职业院校社会服务工作的评价力度，既要考虑教育服务于新型城镇化、工业化的贡献，也要考虑教育服务于农业现代化及乡村振兴的贡献，对服务于乡村振兴作出突出贡献的给予高度认可，要形成正确的舆论导向和环境氛围，最大可能地发挥教育振兴乡村的潜能。四要构建成果转化机制。推动高校、职业院校主动对接乡村振兴发展需要，深化校地、校企合作，推进面向农业农村现代化发展的科技创新与成果转化。
来源 |《人民教育》2022年第10期
作者 | 徐金海（中国教科院研究员）
转自：“中国教科院”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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