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医学科研管理杂志, 2023,36(1) 陈敬成, 张健雄, 李丽君, 等.
摘要
目的
作为一项新生事物，研究型病房的建设及运营管理仍在不断探索之中。本文阐述了北京友谊医院研究型病房前期建设经验与相关思考，为国内研究型病房的建设发展提供借鉴。
方法
以提高临床研究的效率和质量为重点对研究型病房的建设进行总结及分享。此外，从病房核心研究能力提高、制度建设及人才培养等方面对研究型病房的高质量可持续发展进行探索及思考。
结果
在研究型病房的建设中，专职化团队、创新的运营模式及信息化能够有效提高临床研究效率与质量，而核心能力建设、人才培养及政策支持则为研究型病房可持续发展提供保障。
结论
研究型病房作为临床研究平台，其发展思路需要不断厘清，保证其规范建设及可持续发展能够有效提高医院临床研究能力及促进科技成果转化。
1 研究型病房发展背景及现状
1.1 临床研究平台发展面临的问题
随着药品审评审批制度的改革不断深入，我国临床研究也进入蓬勃发展阶段[]。自2017年实行临床试验机构备案制度以来，临床试验机构数量迅速增长，2020年我国备案机构数量达1 078家，较2017年增加近1倍。2020年国家临床试验登记与信息公示平台共登记1 473项药物临床试验，较2019年总体增长22.5%[]。临床试验数量及机构数量快速增长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临床研究增长的需求。但机构数量快速增长的同时我们面临着各机构临床研究能力发展不均衡、部分机构经验不足、专职及相关专业人才欠缺、平台支撑欠佳等问题，此外我国临床试验还存在同质化、效率不高、地域分布不均等一些不可规避的问题[]。研究者发起的临床研究目前存在着研究设计不够严谨、研究过程中监管缺乏、质量管理体系不完善等问题，导致研究数据质量和结果科学性难以得到保证[]。上述临床研究中存在的问题的掣肘了临床研究转化的进程。如何建设高标准、规范化、能够开展高质量临床研究的平台则是解决上述问题的关键一环。
1.2 研究型病房建设背景及意义
研究型病房作为医务人员开展药物和医疗器械的临床试验、生物医学新技术的临床应用观察等临床研究的场所，是重要的医疗资源和科技基础设施，是促进临床研究转化的重要平台。自2019年以来，多部委连续发文提出在三级医疗机构设立研究型病房。《北京市关于加强研究型病房建设的意见》指出加速研究型病房建设，专门开展高水平临床研究，大力推进医药创新成果的转化落地和产业化[]。2020年以来，北京市启动研究型病房示范建设工作，首批共批准10家示范建设单位研究型病房。近2年也持续加强对于研究型病房建设工作的支持，目前已公布3批共30家研究型病房示范建设单位，对每家研究型病房按照不低于建设资金30%、最高不超过1 000万元给予经费支持。北京市也陆续出台了系列政策支持及落实研究型病房建设，包括《北京市关于加强医疗卫生机构研究创新功能的实施方案(2020—2022年)》和《关于加快促进北京市研究型病房优质高效发展的若干措施》等，均对于研究型病房的建设实践提供了进一步的指导意见[]。
建设研究型病房这一临床研究平台是为了提高临床研究的质量与效率，保证临床研究的科学性，从而为促进临床研究转化提供有力保障[]。作为开放的临床研究平台，为达到有限资源的最优利用，从而保证其促进临床研究转化的建设功能与初衷，研究型病房应主要开展创新药械早期临床研究、能够解决临床亟需问题的研究者发起的临床研究(Investigator Initiate Trial，IIT)及能够落地转化的临床研究。目前对于研究型病房的建设及其发展模式仍在不断探索之中。
1.3 研究型病房发展现状及建设关键点
研究型病房在国内作为一项新生事物，其建设没有固定模式，可参考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临床中心在临床研究、临床试验的发展模式，结合我国国情进行探索。国外研究型病房主要有隶属于某个学科/专科病房和作为独立病区设置病房两种模式，而目前北京市研究型病房建设采取两种模式结合即"1+N"建设模式。一项针对北京市属医院研究型病房的建设现状分析显示研究型病房在发展过程中仍存在一些问题，包括建设流程或模式不清晰、GCP平台或专业能力较弱、临床人才相关保障有待加强、信息化、规范化水平有待提升等[]。
结合前述我国临床研究平台及研究型病房建设过程中存在的问题，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友谊医院研究型病房(以下简称"中心")在建设过程中，以"效率、质量、能力"作为关键词，致力将我院研究型病房打造成专业、高效、规范化的临床研究平台，进而起到促进临床研究转化的作用。经过前期实践，中心在提升临床研究效率、提高临床研究质量、发展临床研究核心能力等方面取得一定成效。本文将上述建设及运营的要点进行总结与分享，从而为研究型病房及临床研究平台的建设提供参考。
2 研究型病房建设实践
2.1 提升临床研究效率、提高临床研究质量
研究型病房作为临床研究平台，应具备专业化团队，在保证以注册上市为目的药械公司发起的临床试验研究(Industry Sponsored Trial, IST)的质量、效率的同时为IIT提供有力支撑。我中心通过前期建设已经形成了具有专职研究人员团队、配备符合GCP规范的试验实施硬件设备、软件系统及质量保证体系的专业病房，中心也采取了一系列创新措施以提高临床研究质量和效率。
2.1.1 建设专职化研究团队
(1)工作人员专职：目前病房工作人员均为全职，包括研究医生、研究护士、研究助理、研究药师、质量控制及质量保证人员，保证项目实施过程中能够角色分工明确，相互配合。(2)项目小组负责制，全流程质控：小组内人员包括前述各角色，实行项目小组负责制度，小组成员能够参与方案讨论、立项、材料递交、项目启动、项目实施、总结报告及关中心的全过程，做到全流程质控。
专职化研究团队能够保证项目实施的专业水准，同时较大程度上规避既往临床研究项目相关人员流动性较大问题。自2019年至今，中心50余项临床研究均已进行临床检查，共有9项开展第三方稽查，完成北京市药监局/国家药监局检查核查项目3项，检查涉及研究资质审核、启动前培训情况、知情签署、药品给药规范性、原始数据真实性、病历记录和不良事件收集的准确性、剩余药品回收等临床试验的全过程，相关检查均顺利通过。中心实践结果显示，2020年度中心与临床科室合作项目平均方案违背数为4个/项，I期临床药理学项目平均方案违背数为2个/项，体现了中心临床研究的高质量。
2.1.2 信息化助力临床试验高效、规范化
临床研究的信息化管理能够在节省人力、物力、财力和时间的同时，更好的完善了临床试验的管理。中心在信息化建设方面进行了系列尝试，以助力提高临床研究效率、提升临床研究质量。
电子化信息采集涵盖临床研究全流程。病房具有临床试验信息采集系统、全程电子化监测的中心药房及样本处理、储存室，药物、样本的采集、接收、发放、转运、存储及回收均有电子化记录，从而保证数据真实、可溯源。
创新电子知情(eConsent)和电子支付(ePayment)的2E系统。中心首次在注册临床试验项目落地使用2E系统[]。电子知情可添加动画内容等，使知情过程更加形象、生动，加深受试者对临床试验的理解，加强受试者权益保护，提高受试者依从性。此外，在受试者不能来院的特殊情况下能够进行远程知情，增加临床试验入组，提高临床研究效率。电子支付则大大缩短受试者补偿发放时间，提高病房工作效率的同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受试者依从性，进一步提升研究的质量，目前正推进其广泛应用。
医疗大数据助力临床研究。大数据在药物临床试验中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国内某医院开发的基于医疗大数据的临床试验创新系统，能够有效整合院内患者资源和医疗数据，在受试者筛选、管理、项目管理、数据管理方面发挥积极作用[]。中心也在提高信息化程度上做着不懈的努力，目前建立起"共享综合"的生态管理系统，包括受试者招募数据库、电子病历数据的脱敏化处理及智能录入、开展远程监查、稽查、探索远程去中心化临床试验等(图1)。
2.1.3 创新运营共享综合模式
为更好地发挥研究型病房临床研究平台作用，中心与临床科室合作开展针对专科疾病的临床研究，在研究开展过程中，结合双方优势，运行创新的"共享综合模式"(图2)。目前，中心已与10个临床专科合作开展20余项临床试验，涉及肝病、减重等多种疾病领域类型的创新药物及医疗器械[]。通过实施这一合作模式，2020年本中心立项至取得伦理批件时间由1.7个月缩短至1.2个月、伦理批件至合同签署时间由1.9个月缩短至1.2个月，自立项至合同签署由3.6个月缩短至2.3个月，缩短项目启动前时间[]。
此外，本模式使临床科室研究者能够将精力集中于临床诊疗相关的操作，明确的劳务分配制度及研究参加人员激励机制能够有效提高研究者积极性。以中心与普外科合作开展的一项胃内球囊减重项目为例，临床专科医生主要负责受试者招募、储备及专科评估，而临床试验实施细节、相关文件的记录、项目质控等均由研究型病房的专职人员完成(图3)。为解决部分临床科室资源不足的情况，研究型病房还针对不同试验特点为临床专科提供床位、人员、样本处理、储存、药品管理及质量控制等模块化支持，从而弥补试验中临床科室人员及设备不足的限制，保证试验的规范化及高质量。
2.1.4 善待受试者文化
2020版GCP规范强化了对于受试者权益保护，明确伦理委员会、研究者/临床试验机构、申办者均具有保护受试者权益的职责[]。研究分析显示对于研究中心的信任程度是影响健康受试者重复参加临床研究意愿的因素之一[]。中心通过前期建设打造了安全、舒适、具有人文关怀的病房环境，在试验实施过程中对受试者进行人文关怀，加强受试者宣教，得到受试者广泛好评。在此种模式下，受试者也具有良好的依从性，降低临床研究的脱落率，从而提高临床研究的质量和效率。
2.2 发展临床研究核心能力，加强平台支撑
我国新药研发属于新靶点、新机制类的first in class、first in human研究数量不断增加[]。在这种形势下，研究机构也面临更多的考验，研究型病房也需要结合其自身特点发展核心技术才能保证其良性发展。中心在提高自身创新技术及能力方面进行了积极探索。
同位素病房满足放射性物质平衡研究需求。放射性同位素标记药物的物料平衡研究及生物转化临床研究是阐明药物人体内代谢及排泄特征的金标准，同时能够为开展药物－药物相互作用等临床药理学研究提供指导[]。中心于2020年12月30日建设完成了华北地区首个同位素示踪病房。病房可进行同位素示踪试验。针对试验过程中存在的技术问题，自主创新，申请相关专利两项，包括集成化防辐射实验室和科研用大小便分离收集采样器，使同位素示踪试验过程中样本称量及收集更加便捷、准确。目前国内可开展物料平衡研究的中心主要集中在江苏、上海、安徽等南方省市，中心同位素病房的建立能够缩短北方尤其是北京企业开展相关研究等待时间，提升北京市的创新药研发能力。中心于2021年12月完成了某抗肿瘤药物的物质平衡研究，已经完成试验的结果显示药品回收率大于90%，符合注册试验要求，顺利完成该类研究在北京的落地工作。
建设具备满足临床研究样本分析需求能力的实验室。与临床诊疗不同，临床试验过程特定样本采集、处理及分析对于明确临床现象背后的原因与机制不可或缺。中心建成了具备药物代谢动力学分析、代谢组学、毒物检测、血药浓度监测能力的实验室，为临床研究提供技术支持。此外，中心还结合医院的优势发展学科，利用好临床医疗资源，开展特定疾病人群的药物代谢特点、药物器官毒性评价及其不良反应机制的基础研究，探索实验室与临床诊疗有机结合的研究模式，为做好bench to patients式疾病诊疗提供思路。
多学科协作，提高临床研究设计科学性。科学严谨高效的方案设计对于节省资源和时间、加速研究进展至关重要[]。目前国内部分制药企业临床试验处于发展阶段，研究者作为试验现场负责人，研究开始前需要与合作方有效沟通，帮助完善研究设计及明确方案设施细节，如受试人群数量的优化、分析指标及研究终点选择的科学性、合理性等，从而为后续试验的开展奠定良好基础。对于IIT，医院有成熟的方法学平台、疾病数据库等为其提供支持，后续可通过开展院内临床研究MDT，多方共同探讨IIT研究的科学及可行性，研究型病房作为实施平台，可以保证实施过程的规范化。
3 建议与展望
在各方的大力支持下，研究型病房建设正有条不紊进行中并取得一定成效。但作为一项尚在发展初期的事物，研究型病房的可持续发展及其如何能够真正担负起其引领临床研究高质量发展、促进临床研究转化的使命仍面临一些问题。
3.1 研究型病房建设制度仍需进一步规范
与临床诊疗科室不同，研究型病房除进行常规医疗操作外，还涉及多方合作，如申办方、合同公司、医院内部的合作科室等。因此，研究型病房需要完善内部建设制度及对外合作制度。内部制度包括病房管理制度、专职人员职业发展制度、病房运行制度、病房人员管理制度、绩效评价制度、病房财务制度、病房质量控制评价制度等；对外制度包括合作项目的准入、准出制度、合作流程制度、知识产权归属及转化制度等。可通过建设研究型病房联盟，结合不同医院的发展实际和特点，摸索出共性的具有参考价值的制度体系，从而形成研究型病房的建设及管理指南，将研究型病房建设进一步落到实处，为研究型病房高效运营及高质量发展指明方向。
3.2 人才团队建设及其相关支持仍需加强
人才培养是保证行业可持续发展必要条件。临床研究顺利实施需要临床医学、药理学、分子生物学及统计学等多专业人员协调合作，培养具有多种能力的复合型人才十分必要。我国大量临床病例资源未能转化成新技术、新疗法等创新动力，其中原因之一是相关从业人员意识淡薄、已开展研究规范性不足，很难进行创新转化。近期，北京市卫生健康委等也提出要加强专业化研究队伍的教育培训，同时在学校教育和毕业后规范化培训中增加临床研究相关课程的学习[]。
研究型病房具有规范在其平台实施临床研究的责任。病房专职人员应不断提升自身综合能力，包括加强临床研究相关法律、法规学习、临床研究设计及执行关键点总结、了解临床研究转化落地流程及实施模式等。此外，研究型病房应加强其团队建设，具备除小分子药物以外其他类型研究产品评价的技术储备工作，例如干细胞治疗、基因治疗药物、疫苗、医美及人工智能等项目的落地实施，做好各种针对性评价技术的基础支撑。除研究型病房专职人员外，应均衡发展各专业临床研究人员的从业能力，以优势科室带动普通科室，更多的开展院内外线上或线下交流活动，开展临床研究相关人员培训，进一步提升临床研究人员的整体素质与能力，提高全院临床研究水平。
此外，需要在政策上对临床研究人才的发展提供支持，以研究转化为导向的考核体系需要进一步完善，包括绩效考核及职称评定时增加临床研究相关指标和比重，完善工资分配激励机制，鼓励临床人员参与药品医疗器械技术创新活动。对于专职人员的职业路径，应制定专门的管理办法和评定标准，使相关人员在职称评定等方面有据可依。
3.3 医研企联动仍需良好的串联机制
目前我国基础研究、临床研究的转化率仍偏低。临床研究的快速转化离不开企业与医院的深度协作，研究型病房在创新药械研究领域，是衔接企业与医院、研究院所的重要纽带，对于促进临床研究转化具有积极作用。然而如何通过研究型病房这一平台将医研企有效串联尚无良好解决方案。2022年初，北京市《关于加快促进北京市研究型病房优质高效发展的若干措施》指出可建立医研企科研人才互聘机制来深化医研企合作[]。北京安贞医院通过建立医企联合实验室促进医企合作，在心血管疾病诊断及人工心脏瓣膜技术更新领域取得初步成效[]。对于一些新型技术和装备如人工智能、可穿戴设备的医疗应用，可通过加强政策及资金支持，来促进医研企合作意愿，为其提供循证医学证据奠定基础。
在研究型病房建设过程中，如何将上述经验落到实处，让医院的基础研究、临床研究走出实验室，让企业走进医院，更好地了解临床需求，进而加快创新药械研发进程，让科研成果能够真正惠及于民是我们需要深入思考和推进解决的问题。
在新形势下，我国医疗机构发展也进入精细化发展阶段，由规模扩张型转向质量效益型，更加强调临床研究及成果转化能力。研究型病房作为临床研究的平台，保证在这个平台上进行的临床研究效率和质量是促进研究转化的基础，因此在研究型病房建设过程中需要做到专业化、规范化以保证研究效率及质量。此外，为更好地发挥研究平台作用，研究型病房要进行大胆的创新，提高自身的核心能力，包括研究数据分析、处理及实验室基础支持，从而助力临床研究及其转化。最后，研究型病房作为临床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应不断完善自身的制度及科学管理体系，通过平台的良性可持续发展，促进临床研究行业的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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