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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的母亲

    类别:散文 作者:难字辈 给他发短信 日期:2020/12/29 21:06:59 网友阅读:685次 网友推荐:1次  字号:   

    记忆里,很小很小的时候,被母亲抱在怀里,在一个车厢里颠簸。大概是冬天吧,身上围着薄薄的一层毛毯。

    总感觉那是我有意识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这个世界的温暖。

    车子兜兜转转,来不及感受太多春夏秋冬,我已经长大了。

    长大了,意味失却太多快乐,眼前总有太多分别。在家面前的龙眼树下,我常对在菜地里种菜的母亲说:“妈,我走了……”

    我上初中后,母亲已经很少把我抱在怀里,那时她身体不好,动不动就头晕,这使我很难受。

    但是每个星期固定一天,她都乐呵呵跑到镇上给在学校上课的我带猪骨汤。

    她通常站坐在饭堂我班上吃饭的区域和其他送汤的家长唠嗑,但是总能第一眼发现我和同学说说笑笑走过来,像看到初恋情人那样,见到我两眼放光。

    妈妈穿着很朴素,是那种农村妇女常见的造型。我坐在她身边,她迫不及待给我倒汤,絮絮叨叨和我说起许多。就不一一写出来了,总之就是那种家长里短的小事。

    刚开始我感觉不太自然,因为旁边坐着许多同学。尤其是她第一次来给我送汤那天。

    那天是这样的,我已经吃完午饭许久,离午休还有半个小时,我先和我的好朋友郑道在校园里溜达,然后回到教室打打闹闹,逗逗女孩子什么的。当时我并不知道母亲在饭堂等我许久,直到我俩跑到学校小卖部买完辣条回宿舍的路上,突然我的名字在我背后被一个很尖锐的嗓音喊出来,仿佛抓住老鼠的猫一样充满惊喜。

    我回头马上看到母亲戴着一顶残旧的草帽,那草帽系在脖子上已经被风吹到脑后,一晃一晃的。我看到母亲想整理一下那顶草帽,但她仅仅扶了一下便双手照顾着褪色的塑胶保温盒,一路小跑过来。

    当时的情景,我身旁许多人路过,纷纷好奇地看过来,我的脸像极了猴子红通通的屁股。郑道非常上道,对我说:“你和阿姨去饭堂先吃完再回宿舍吧,待会老师查寝我给他说一下。”

    在去饭堂路上母亲叽叽喳喳不停,像个小孩子一样。我给她指出来我吃饭的区域,告诉她我吃饭的大概时间。好让母亲下次不用在校园里到处找我,逢人便问人家认不认识我。

    那天母亲回去时,我送她到校门口,她的笑容自看到我就一直没有消失过,还从口袋里掏出来10块钱给我,说:“饭堂菜不好,拿去加菜。”

    母亲给我送汤一直持续到我在县城上高一。整个高中,她就给我送了一次,那一次和初中的第一次一模一样,唯一不同就是我清楚记得那是周末,学校放半天假,那时我还没有手机,所以母亲从早上11点开始一直等到下午14点多才找到我。

    前面说了,母亲身体不好,动不动就头晕,而县城来回家里大概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坐的是城乡中巴。这一个小时里,我不敢想象母亲是怎样独自冒着犯头晕的风险,路途跋涉给我送汤。

    后来母亲犯了一场特大的头晕,所以我不让她再跑这么远来送汤了。

    关于母亲头晕的情况,频率大概是三天一小晕五天一大晕。听母亲说,她第一次头晕是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

    那是一个夜色迷人的夜晚。从前的夜晚,曾有那么一首歌形容:月光光,照地堂……那天晚上,母亲坐在地堂上和外婆舅舅们聊八卦(我在外婆家读完的小学)。地堂上月光流转,清风影倬,夜色无限,母亲毫无征兆就头晕了。那是一次小晕,没什么好在意的,外婆和舅舅们都说要么是血糖低,要么就是没有休息好,睡一觉明天买点葡萄糖喝就可以了。母亲也这样认为的,神奇的是,喝了几天葡萄糖母亲真的有几年不晕了,直到我上初中,头晕这个毛病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再次找上门来,串门还颇频繁,真让我头痛。

    母亲犯特大头晕那天,我刚从县城放学回家,家里大黄老远看到我走回来,摇头晃脑,蹦蹦跳跳过来舔我,我一脚把它踹老远了,笑骂:“臭死了,来让我摸摸狗头就行了。”

    父亲坐在大门口,衣服破旧布满尘土,他眼神涣散头发蓬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远可以看到头发也蒙上一层灰。看到我也不说话,在吸着水烟。

    父亲显然刚刚从工地赶回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就问:“爸,我妈呢?”父亲习以为常地说:“又头晕了,在房间躺着。”

    我放下背包,来到母亲房间。母亲房间光线暗淡,充满风油精的味道。我轻轻呼唤一下母亲,母亲回应我的声音有气无力。

    我坐在床边看着母亲,她的额头贴满姜片,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神情看上去似乎很难受。我看到她发根雪白一片,黑色的头发萎靡不振散落在枕头两旁。母亲几个月前染黑的头发又褪色了,明明才四十多岁,看上去却像六十多卧病多年的老太婆。

    我想起母亲和我说过,在我小时候,她带我去逛集市,人家看见我便这样感叹:“哇,你真年轻,孙子都这样大了!”母亲回答:“坏家伙!什么孙子?这是我儿子!”母亲每次说起这件事情,都忍俊不禁。

    父亲忽然在房间门口说:“好好照顾你妈,我返工了。饭煮好在厨房,桌子上的白粥是晾给你妈的。”

    那碗白粥母亲并没有喝,她后来上吐下泻,脸色惨白。在这之前,母亲在床上声音虚弱,一直和我强调这并不是她装出来的,我当然确信母亲的话,奈何父亲不相信。父亲还当是往常一样的小晕。

    母亲以前犯头晕时,父亲带她遍访各地小有名气的赤脚大夫,各种偏方,各种土方法母亲都试过了,该晕照样晕。也在县城住过几次医院,什么乱七八糟的仪器都检查过我母亲,然而心电图,脑电图什么的却显示一切正常。这就让人非常纳闷。

    那些仪器后来检查出来我母亲颈椎增生,需要按摩治疗。治疗那天,父亲从家里骑着他的摩托车带我去照顾母亲,他还要回去工地上班。

    按摩颈椎前,母亲坐在病床上,脑袋吊在床沿下垂下来的线圈上,像个被行刑的犯人。这是她自己笑嘻嘻和我说的,她还对着我吐了吐舌头说:“像不像吊死鬼?”

    我笑笑,其实内心酸得不行。临进治疗室前,母亲神秘兮兮拉着我小声说:“你待会在门口偷偷看着,把医生那套手法偷学下来!”

    我真听了母亲的话,站的远远的偷看,搞得给母亲按摩的那个医生时不时分心看我一眼。现在我每次想起来都忍俊不禁,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在旁边看着,有不懂的还可以问一下,和医生讨论一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

    母亲那天非常开心,以为找出来病因,治疗好就雨过天晴了,但后来事实证明,该晕照样晕。

    母亲上吐下泻前,一直用虚弱的声音数落父亲。母亲和我说,她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她身体这么差了。

    原来我不止有两个姐姐,在我出生之前我上面还有好几个姐姐,不知什么原因,反正我没有见过其他姐姐,只知道我有两个姐姐。

    母亲对我说,我爷爷见到她生不出男孩子,在她坐月子那段时间,吃的喝的都是没有营养的粗茶淡饭。父亲即使知道爷爷这样对待她,也是不闻不问。母亲总结道,就是以前生孩子太多,营养跟不上,补不回来,对身体伤害太大了。

    母亲后来骂父亲:“总以为我是装出来的,等他那天晕一次他就知道有多难受了。”她抹了抹眼睛,对我哽咽道:“你以后千万不要这样子对你老婆,知道没?”

    反观我,早已眼泪鼻涕哗啦啦一起挂满脸上,喉咙梗痛的难受。真不争气,到头来还要母亲安慰我。

    母亲躺在床上哭着哭着就露出笑脸来笑话我:“哭什么哭啊,妈妈没事,妈妈还死不了,你不要哭啊。”母亲笑着笑着,又和我一起哭了……

    时光流转,我已能够独当一面。在母亲面前,我还是那个喜欢哭鼻子的小男孩。但只有我知道,我不会再让母亲笑着笑着就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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