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夜笙歌,忘不掉的是陕北的信天游;万丈高楼,记忆深处的是黄土高原的沟沟壑壑;灯火阑珊的地
方,看不到故乡熟悉的面孔。儿时的桀骜,像抹不去的泥巴,牢牢的贴在心里,贴在每一个寂寞的日子
里。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在延河里游泳,在黄土坡上放牛,在玉米地里捉迷藏,抑或,向往着宝塔山,
那么巍峨。十多年来在外地求学,对故乡的思念和爱慕却与日俱增。看着自己慢慢地慢慢地变老,想着童
年的故事,嘴角挂着微笑,却分明有泪水划过脸颊。我们都在变老,故乡会老吗?八百里河山,八百里的
黄土地,养育了无数辛勤的陕北汉子,他们有粗犷的歌声,豪迈的性格,对生活的乐观,还有和黄土地一
样的肤色,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炎黄子孙。近来,总是梦见故乡,梦见地里的庄稼,梦见儿时的玩
伴,不知他们现在身在何处,是否也牵挂着故乡,犹如牵挂着自己的孩子,是否也梦着儿时的梦,留恋那
已逝的童年,是否已成家立业,带着妻儿,常常赡养自己的故土。
我常常想,到自己老了的那一天,带着妻,拖着疲惫苍老的身躯,回到故土,颐养天年,耕着两亩薄
田,对父辈的旗帜再次顶礼膜拜。闲时,种种花,写写字,锄锄草,陪妻唠唠嗑,倒也乐哉。可是,我的
故乡啊,她依旧荒凉,故乡的乡亲们啊,依旧过着贫穷的生活。我学了知识,我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却不
能改变故乡的命运。花甲之年,希望看到故乡的繁盛,但依然保留着她的淳朴,如春天的雨点般滋润每一
个游子的心扉。
儿时,故乡的天总是格外的蓝,像大海的颜色,有那么多的梦幻,看着洁白的云彩,犹如漫山的羊
群,激起少年无数的遐想。和同伴一起趴在谷堆上,看着游来游去的云朵,像鱼儿般自由自在,一起唱着
二小放牛郎,无忧无虑的烂漫,像花儿般盛开在在童年的梦里。那无邪的欢笑,那天真的承诺,那俩小无
猜的情谊,永远珍藏在记忆的深处。还记得牛背上滑落的瞬间?还记得雨后山间的彩虹?还记得小河里摸
泥鳅的时光?抑或是西瓜地里的小八悈?我的童年就这样远去了,只留下一抹记忆,留在了故乡的泥土
中,无花无果,沉睡千年。
阴雨天,大人们就不用下地干活了,干涸的黄土地也吸取着潮润之气,八百里故土啊,为了造福无数
乡亲,已是百孔千疮,到处是散发着黄土气息的土疙瘩,这些土疙瘩,也成了孩子们手中的玩具,我们用
小刀将它刻成各种模型,汽车,小人,各种动物,或者,成为武器,打土仗的炮弹,偶或有小伙伴的哭声
传来,那一定是被炮弹击中了。乡村的孩子们啊,他们没有玩具枪,只有这样来感受电视中激烈的画面,
但同样甚至更加快乐。我总是坚信这样一句话,总统有总统的忧愁,舞女有舞女的快乐,他们也有共性,
便是人了。大千世界,芸芸众生相,演绎着每一个精彩的瞬间,弥留在灯红酒绿的地方。
看着树荫下衲着鞋底的老母亲,无比的慈祥,黄土高坡的风吹过,吹起母亲的髯发,母亲的白发更多
了,为了一家人的生计,母亲的手从来没有停过。听到猪圈中哼哼的猪叫,母亲脸上划过不易觉察的微
笑,猪快出栏了,猪卖了,下学期三个孩子的学费就有着落了。黄土高坡上有无数这样的母亲,她们有无
私的爱,付出了自己的一生,她们辛勤的劳作一辈子,只为了让自己的儿女能够走出大山,去享受现代生
活的富裕,任劳任怨,从来没有奢求任何回报,她们,是黄土高坡上最伟大的人,用自己的爱,传诵着黄
土高原无止的荒凉。灶旁,烟火处的母亲,用有限的菜蔬,为孩子们烹饪可口的饭菜,她希望自己的孩子
能够像大山一样茁壮。煤油灯下,母亲伴着微弱的灯光,为孩子们缝补衣服,不时被煤烟熏出眼泪。转眼
看着三个孩子酣睡的脸庞,困意袭来。
山坡上,烈日正浓,父亲挥舞着粗壮有力的胳膊,锄着地里的杂草,汗流浃背,如一蹲雕像,屹立在
黄土高坡上。父亲是一家人的天,他用自己的一双手养活一家人,也累垮了自己的身体。终有一日,革命
的本钱没了,革命的火种却散向了更远的地方,那里充满着希望与诱惑。父亲在家里总是那么有学问,我
们问他什么,他都能知道,尽管他根本没有上过学。那时候,最喜欢听父亲讲古朝,讲穆桂英挂帅,讲杨
家将,讲水浒传。是无数的父亲平整着八百里河山的黄土高坡,也平整了大山深处的闭塞。请让我喊一
声,父亲,辛苦了,儿会报答您的。
冬来了,黄土高坡一定穿上了雪白地嫁妆,万里雪飘,雪地上一定有孩子们的嬉笑,有无数的麻雀唧唧喳
喳,有无数的人感叹着,明年会丰收吧。多少次梦回故里,门前的那棵大槐树,已经枝枯叶落,像上了岁
数的老人。更是牵挂故乡的父母,担忧他们的身体。八百里啊,脚下的路为什么总是这么长呢?我又何时
才能走到故里,走到那生我养我的地方?梦,依然延续着我的思念,和对故乡无尽的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