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医生妻子的牵挂
早上来到办公室，如坐针尖。忐忑不安的心情久久平静不下来。因为老公的胃溃疡病理报告今天出结果，是良性还是恶性？令我担忧！
我打开手机，给胃镜科的朋友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如果病理报告有异常，请第一时间告诉我，因为我担心，他知道了病情会承受不了。癌症，多么让人恐惧的字眼！信息发过去了，杳无音信，是朋友没看到信息？还是病理报告没出来?还是有意外结果他们不敢让我知道？总之，一连串的疑惑在我脑海接二连三的闪出，种种不祥预感笼罩了我，我的眼睛像是被风吹着一样，浸出了泪滴，鼻子也像是患了感冒似的，酸溜溜的。我低着头，一边盯着手机看，一边和办公室同事聊天，同事像是没看出我的心思，滔滔不绝的和我讲着，我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一边礼貌的回应着。此时，焦灼的心像是要燃烧起来，昨天晚上的梦境又不经意的闯入了我的脑海：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一个小孩在山脚下玩耍，突然，一块巨大的岩石从山顶滑落下来，石头正正当当的落到了孩子的头上，孩子啊的一声倒下了，瞬时鲜血从孩子头上涌出，大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哭喊声凝聚一团，母亲抱起孩子，拼命的呼喊，可不一会，孩子奇迹般的苏醒了，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看到这一场景，我欣喜若狂，激动的泪流满面。梦醒时分，摸摸额头，已经潮乎乎了，枕边也像是被泪水浸湿了一样。
清晨起来，我把这个梦向老公做个解析，我向他说，小孩突遭石头袭击，预示你患了大病；而孩子死里逃生，说明你是大病不死。今天的病理报告肯定没问题，你放心好了。他笑着对我说：“迷信”。我知道，他是一个典型的唯物主义者，对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持否定态度。我虽认真的向他解析，但是，内心也是心知肚明，明知道这只不过是不切实际的胡乱联系而已。其实，我向他做解析，一方面是想减轻他的精神负担，另一方面也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此时，我内心何尝不希望，梦和现实存在着一定的联系啊！想到这里，我内心稍许平静了一些。
这时，手机铃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老公的电话号，我没敢马上接听，他会告诉我什么样的结果？是良性还是恶心？我心里翻江倒海，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一样！接吧，你为了这一刻，不是煎熬的等待了4天吗？4天里，你一个晚上都没睡上个安稳觉，总是在想他的病情，记得在一个晚上，你梦见他死了，你嚎啕大哭，都哭醒了。良性固然值得庆幸，但恶性也要正确面对，大不了做胃切除，人活在世上，无常之事随时都可能发生，旦夕祸福谁能避免得了？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为家里的事情操的心太多了，比如装修房子、搬家，什么事都是他抢在前头。这回，倘若他真的病了，我要让他好好休息，卸下他肩上的包袱，我要替他把家撑起来，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我也要扛起来，因为我也是一家之主，即使我扛不住了，不是还有女儿吗？想到这里，我淡定的接起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了他的声音，他告诉我说：“老婆，病理结果是良性的，放心好了”。 他笑呵呵和我讲，我绷紧的神经瞬时算是放松了下来，但我对他口头告诉的结果仍持有怀疑，我对他说：“老公，那太好了，快把病理报告图片发给我吧”。很快，他从微信上传来了病理报告图片，诊断结果为“胃溃疡，重度肠上皮化生”。看到病理报告，我最担心的结果—胃癌排除了，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此时，他在我心中，就真的犹如梦中那个死里逃生的孩子，像是获得了重生一样！我为他祝福，也为我们一家人感到幸福！我内心为他祈祷着，祝福着……
一周前，老公出现了夜间腹痛并且痛醒，我催他尽快做个胃镜检查，可他却没当回事，硬是坚持去大梅沙参加2天的骨科年会。记得周二那天清晨，我还在熟睡之中，他就趁着夜色出门了，这不但是因为路程远，更重要的是他想要提前到达会场，以便靠前占个座位，方便录像。
他每次参加培训，为了把培训中的精华内容录进去，都要带着摄像机，以为日后科室人员学习所用。他的这一行为，不仅引起了培训老师们的注意，也得到了他们的赞许。他常和我说：“培训时，大都是国外或是国内的知名专家授课，他们讲解的内容都是临床中遇到的难题或是先进的手术方法，经过专家的点评以后，对工作中遇到的棘手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同时也学习到了先进的手术技巧，真是读万卷书不如高人点悟！但是，因为培训内容较多，年纪大了，记忆力差，如果不把培训中的内容录下来，日后会逐渐忘记；再说，科室的其他同事，都因为工作忙，没机会赶来参加培训，我代表科室来参加培训，必须把精髓的内容带回去，与同事们共同分享。医学是博大精深的，需要不断的去探索，去学习，如果不学习，医疗技术怎么能提高呢？他还和我说：“培训时不但内容多，而且时间也安排的紧凑，中午都没有休息，我们要一边吃饭一边听讲，午饭常常是送到会堂的，盒饭的质量也一般，就是包菜、豆腐之类，等吃到嘴里，饭菜大都已经凉了，培训老师也和学员一样，其实他们更辛苦，都是上了一把年纪的，但他们都毫无怨言，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临床工作经验与同道们分享，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埋怨呢？”。这一段段简谱的语言，让我真正体会到，他对医学的孜孜渴求，对事业的无限热爱！同时也感受到了从医者们的高尚情操—救死扶伤，治病救人！
这次培训他也和往常一样，因为身体欠佳的关系，2天培训下来，我看他憔悴了很多，精神萎靡，面如土色。我劝他休息一下，可他还没等坐稳，就一如既往的打开电脑，把摄像机中录进来的培训资料拷贝到电脑里。这早已经是他培训后形成的习惯了。
看到他日渐消瘦的身躯，我催促他马上去医院预约检查。我也是一名医者，虽然对临床知识不太熟知，但人在短时间内出现消瘦，不能排除肿瘤，这一点常识我还是清楚的。他也意识到了疾病的严重性，在培训回来的第三天，我们就在本医院胃肠科预约了检查时间。预约单详细告知，在做胃肠检查的头一天，不能正常进食，以流质饮食为佳。按照要求，中午，我给他做了一碗热汤面，晚上我建议他吃点小米粥。他为了不影响检查，只喝了一杯牛奶和一杯豆浆。带着肌饿，他躺下了，平素就睡眠不好的他，因为这次病痛的折磨，加之惦记着清晨起来做肠道准备的事情，结果竟使他一夜未眠。他4点钟就起来了，我不知道他上了几次厕所，只知道，当我起来看到他的时候，他憔悴的脸庞，暗黄色的的面容，瘦弱的的身躯，一并进入我的眼帘，此时，一种怜悯之情在我内心油然升起，这是亲情之间的真实感受。我越发觉得，他病情的严重性，也预感到一场灾难将从天而降。
检查的当天，我向科室主任请好了假，因为这次检查，我们预约了无痛项目暨全身麻醉，这样，会消除插管时给患者带来的恐惧心理及痛苦体验。另外，全身麻醉，需要有家属陪伴，这是医院的要求。我想，假使没有这项规定，在这个节骨眼的时候，无论工作多忙，我都要留在他身边，因为我是他的妻子，也只有我陪伴在他身边，我才备感踏实。
按照预约的时间，我们去了医院。他说先去科室看看，让我留在肠镜科等他。不一会，护士就叫到他的号了，因为已经到了预约时间。但没见他过来；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仍未见他的身影。我急了，打电话催他，他说正在给患者会诊，告诉我再等会；都快到中午了，他才气喘吁吁的从六楼神经科下来。好在我们是在本单位做检查，医生护士都熟悉。如果在其他医院，错过预约时间，无论如何是做不成检查的。下来后，护士对他说：“辛医生，今天做检查，还上什么班呢？”护士不解的问他；他说：“患者急需会诊，耽搁了会影响治疗啊”。他这种忘我的精神，感动了在场的医生和护士。 护士为他做好了检查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包括输液，摆体位，吸氧，心电监护等。一切准备完毕，麻醉医生开始工作了，5毫升乳白色的麻醉剂缓慢的注入了他的体内，不一会功夫，他就进入全昏迷状态。外面发生的事情，他全然不知了。我立刻生发一种感触，人，不管你有多么强悍，多么飒爽英姿；也不论你有多高的身价，多么才华横溢，在疾病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又一时觉得，拥有健康的体魄比拥有任何财富都重要啊！只要我健康，我宁可去做乞丐，也不做疾病缠身的腰缠万贯的富翁啊！我一步留神的功夫，医生已经开始实施插管了，他动作之娴熟，让我紧张的心放松了许多。记得去年，也是这位医生给我做的肠镜检查，因为没有实施麻醉，做检查前，我免不了紧张，但是，完全超乎我所料，整个检查下来，腹部只有稍稍不适而已。今天，也是这位医生给他做检查，看到他，真是倍感踏实，我微笑的向他问好，尽管我们也只有一面之交，但今天，我对他像是久违的老朋友！我顿时觉得，一个人，只有在你生病的时候，才知道怎样去尊重医生，也才知道，医生的价值所在！其实，人这一生，谁敢说一辈子不生病呢？随着年纪的增长，生病的机会多了，和医生打交道的机会也会多了起来。我心中立刻萌发了对医者的敬意，他们是患者的保护神，是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天使！胃管在我不经意间，已经从他的口腔里插了进去，他没有一丁点反应，这道使我高兴，说明他没有感受到痛苦；他如若有反应，是多么难受的的滋味呢！记得他前年就是在有痛条件下做的胃镜检查，鼻涕一把泪一把不说，恶心、呕吐更让他痛苦不堪。我曾经给病人下过胃管，我深知这项操作给患者带来的痛苦体验。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硬是坚持着做完了检查。有时我和我女儿说，你爸在困难面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从不向困难低头。如果他是一名军人，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他一定是冲上最前沿的士兵，会成为一名英雄豪杰！这点，女儿和我有同感。就拿来深圳打拼说吧，他辞掉了原来的工作，带着家里仅有的2000块钱，孤身一人来到深圳。他起初在医院急诊科工作，因为患者多，白班经常是加班加点，夜班也一干就是通宵。工作累不说，因为是聘请工，变数很大，稍有疏忽，随时就有可能被单位炒掉，同时也要看着别人的眼色工作。“辞掉了原单位工作，不能再丢掉了饭碗，家里有你和孩子在等着我，就是有天大的困难，我也得扛着啊”，他常和我这样讲。就是这样，他顶着巨大的工作压力和精神压力，苦苦拼搏了三年，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得到了领导和同事们的认可，有幸成为了医院一名正式职工，为我和女儿在深圳站住脚，立下了汉马功劳，他功不可没！可他却因为过度的劳累和紧张，患上了高血压。他这种顽强的拼搏精神，铸造了他坚实的“脊梁”，这也正是我20几年来，一直依靠的的坚实臂膀！我为有这样的老公感到自豪，也倍感幸福！又一番感慨的功夫，胃管已经插到了胃部，我的眼睛紧跟着镜子，生怕错过每个部位。一缕缕粉红色胃皱襞在我眼前闪过，突然，一块有别于其它胃粘膜，且周围有点状出血的白色界面，呈现在我眼前。医生告诉我说，这是个溃疡面，而且很大也很深。我知道了，它就是致病根源。此时，我恨不得把它挖出去，以除病祸！看到这块巨大的溃疡面，我更加心痛他了，这要经过多长时间的演变才能变成这样啊！想到这里，愧疚之感涌上心头，都怨我平素对他的关心不够，他有时和我说胃部不舒服，我都没有太在意，因为他是医生，比我懂得多，知道怎样保养。
其实，胃溃疡的形成，除了生物性因素外，不规律的饮食也是患病的原因之一，他是一名外科医生，常常在手术台上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不能规律进餐已是常态。一台手术下来，经常是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但他都毫无怨言。他说饿了、累了也值！因为手术成功，既意味着给患者除去了病患，带来了健康，又体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这就是他一贯的工作作风，其实，也是大部分外科医生的工作作风！他性格刚毅，不服老，总认为自己还年轻，一点小病无大碍。可眼前这块巨大的病灶，足以证明他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医生在溃疡的3个不同部位分别取了病理，看到取病理切片的过程，我的心隐隐感觉在作痛，尽管我知道胃肠对切割刺激不敏感。
检查顺利结束了，我还是捏了一把的汉。从胃镜医生给出的报告看，不排除恶性肿瘤的可能。我轻轻的叫醒了他，生怕被惊到。在他意识还含糊不清时，第一句话就问我，是不是癌症？我说不是。我再次感觉到，人，在重大疾病面前，是多么胆怯！只要活着就是无比的幸福啊！现在生活条件都好了，我们不但要选择健康的生活方式，而且在个人修养上，要以“责人之心责及，以恕己之心恕人”去做人，这样，疾病也许就会远离我们，我们的身体能缺少健康吗？我总是接二连三的生发感触。
我从床上扶起了他，待穿好衣服，医生微笑的走过来，告诉我们，问题不太大，但溃疡面毕竟很大，不能掉以轻心，现在先保守治疗，等病理报告出来后，我们再制定新的治疗方案。从医生的言谈举止，我隐约的预感到，老公的患的病已是相当严重。我们点点头，谢了医生，这时已经快中午一点了，我扶着他走出了胃镜科。在医院走廊里，又恰巧遇见几个同事，他笑着和他们打着招呼，一点没看出是个患了大病的人，“他真是个乐观派”，我心里嘀咕着。但我却完全没有这份心思，尽管我也认识他们。我急忙拉着他，来到了一家面食馆，我知道他现在肚子已经饥肠辘辘了，吃完饭，我们开车回家了。此时，天空灰蒙蒙的，细雨飘打着车窗，犹如敲击我的心扉。
经过了4天的漫长等待，终于等到了今天的病理报告。虽然不是我们想象的结果——胃癌，但它却有向胃癌的转变的可能，需要长期的规范治疗，尤其更要注意饮食、睡眠，心态等。我的心似乎又悬了起来，但我坚信，依据目前先进的医疗技术，对这种常见病的治疗，是药到病除的。只要坚持治疗，病情会很快恢复，我内心在给自己打气！
这段有惊无险的检查总算结束了。当我写到这里时，我再次感受到身体健康的重要！在我们身边，在网络上，我们曾耳闻目睹过多少人，只顾拼命的工作，而把自己的健康丢到了脑后，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是多么惋惜的事情啊！因为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我们没有理由不去爱惜自己！亲爱的朋友们，如果你正是在路上拼着命工作的人，我奉劝你，为了你的身体，适当的停下脚步，去欣赏一下蓝天白云，领略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让身心得以放松一下，记得这几句话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带着感慨，我像卸了包袱似的，开始了我一天的工作。
2016年12月27日
吴延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