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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话“牛角尖”

    类别:散文 作者:万维书刊用户(ID:151401) 给他发短信 日期:2015/3/28 20:41:28 网友阅读:567次 网友推荐:1次  字号:   

    (一)

    我要“小话”的“牛角尖”,是个小地名。说它小,因为它是最“基层”的地名了。它应运而生,如

    今又几乎应运而灭。它的生与灭,虽与我无多大关联,但它毕竟是生我育我的地方,这辈子从未完全脱离

    过,它半个多世纪的变迁我历历在目,我怎么能忘怀或过于麻木呢?

    把“牛角尖”一词作为地名的,全国不会就此一地,追根溯源,必定以沾农为贵的农耕历史、农耕文

    化有关。这个生我育我的牛角尖,起名一定也不例外。它地处常熟东乡,离长江不远,人民公社时期,被

    划入碧溪公社六大队,改革开放后,公社制改为乡制,就套改为牛角村。这一事实证明,“牛角尖”还是

    刻在一辈人心里的。

    牛角尖这地方十分闭塞,不曾有过一丁点儿街坊或商贸影子,也没有任何历史遗迹或其他标志性东

    西,既不通船,更不通真正意义上的车,如此平常的纯农之地,不知何时起在十里八乡被叫响起来。无非

    是因为“牛角”这东西 实在太常见了,再加上个“尖”字,既生动又易记所致。凡是大众能认知和生动

    易记的东西,往往越能被人接受。唐诗、宋词、元曲的传播现象,更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牛角尖虽其貌不扬,但倒也有传说或称故事讲的。凡有传说或故事可讲的,历史上一般都能传颂几代

    人。这个牛角尖的传说,我小时侯知道的人很多,是有板有眼的,经常有人会讲,我至今牢记心头。同

    时,它的巨大变迁,我也始终挥之不去,时常在脑海浮现,一直想挤点时间,“小话”点滴才觉欣慰。

    (二)

    关于它的传说,是这么讲的:有一个野笃照,实际是一个不知何地流浪来借笃照占卜幌子行乞讨的叫

    花子,在路过一片坟地时,看到坟坛中一条蛇与一只野鸡在斗打,野笃照意识到这是“龙凤相斗”的发祥

    之地,就此带来家小,在此安营扎寨,定居下来。野笃照夫妇终不是坐等丰收之徒,而是勤劳俭朴之辈,

    他们不断垦荒种地,且越种越多,在他们的辛勤努力下真的发家了。这就是一程姓大户人家。这个故事虽

    然很简单,但也是有之不易,有之不多的,一直成为这程姓人家世代的骄傲。现在这程姓人家还有不少后

    人在这里安居乐业,延续其香火。

    这户程姓人家还有一个非一般的豪宅,在这块土地上大约存续了上百年,在人们的心目中几近是“牛

    角尖”的中心坐标。我小时候在其旁边的牛角小学读书时,因当时年纪还很幼小,依稀记得那个时侯这个

    豪宅已被拆得不够完整了,但仍保持着特别的面目,它灰墙黛瓦,高大气派,固若金汤。宅内虽非雕梁画

    栋,但硕大梁柱,成方木椽,一袭红漆。内墙青砖白缝,一条边线,规正无比。厅堂大方砖铺地,房间地

    搁板铺成。在我的记忆中,这么讲究、高贵的民宅,在周边乡村是绝无仅有的。

    至于“牛角尖”这地名与这户人家是否有内在联系,没人作过细究。但可以想象,他们略带神秘色彩

    的传说和少见的豪宅,对“牛角尖”被越叫越响,越传越远一定作出过不可小视的贡献的。

    (三)

    说起豪宅,这江南水乡,历来人杰地灵,以富庶名世,牛角尖虽是闭塞乡村,豪宅独一无二,但被称

    之谓“徐厅”、“赵厅”等等以及住着上下几代人,子孙满堂的大宅却很多。我小时侯大人经常讲日本鬼

    子在长江的野猫口起岸后,如何如何的杀人放火,很多民房被点火烧毁,其中就烧了很多大宅。幸好没有

    被烧光,就离该程姓人家南方不远处,尚属牛角尖范畴,有一闻姓人家,同我家有亲戚关系,因而知道得

    较详细。他们的巨大老宅,高大的正屋两边各有一个园堂,两园堂后边各有一个大包厢,园堂外边有门

    堂,门堂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塞门,大塞门上配有两扇厚重无比的实木门,大门闩足足有十公分见方,开门

    时把门闩推入下首墙洞,闩门时从墙洞里拖出来少许插入上首墙洞,门下的步坎少说也有四、五十公分

    高,小孩子爬都爬不过去,大塞门的门楣上镶嵌有多块砖雕,中间一块“福履绥之”一语现仍被其后人铭

    记心中,整个大宅看上去十分厚重、庄严。

    程姓的豪宅,闻姓的大宅,建于民国或清末时期,都有百年或有余的历史,它不仅是一个时代的印

    记,更是一个家庭、一代先祖的成就和无限寄托所在,具有深厚的渊源和历史文化承载。可惜这样的历史

    遗产早已无了踪影,留下的只是一些谈资,再隔不出一、二十年,或许谈资也要被完全淹没了。

    (四)

    这些或高贵或带有古风的民宅,何以无影无迹了呢?人类社会的发展往往是抛弃过去,开创未来的,

    其发展变化甚至可以用“翻天覆地”、“沧海变桑田”来形容。随着星转斗移和意识形态的变化,这些宅

    子渐渐不被看重,甚至当成不遗之财被污视,特别是经历了文化大革命,这种人为加自然因素的摧残,使

    它们也象人的生命轨迹一样,从生长演变到衰老,闻姓人家的大塞门就是这样被先期拆除的。

    然后从六十年代末始,因人口膨胀和经济条件的好转,牛角尖也随着社会上渐渐掀起的一股住宅革命

    浪潮,家家户户拆老宅,建新宅。程姓人家的豪宅,闻性人家的大宅,包括比比皆是的普通农宅大院,一

    样遇到了被彻底肢解的命运,融入到新一代的农宅中去了。这一大拆大建浪潮足足延续了二十多年,农民

    们或倾其所有,或借钱背债,几乎为翻建往宅而竭尽全力、奋斗奔波。直到九十年代初,一户均有一宅,

    平房变了楼房,先前的民宅遗风被洗刷得荡然无存而告终。这无疑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农民自觉的、以改

    善居往条件为目的的住宅大革命,这一大革命行为完全实践了毛泽东“打破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

    界”的豪言。

    (五)

    对于牛角尖,我还有一个发现,因我叔叔在上海铁路局沪杭线上工作,当时我大约在读三、四年级的

    时侯,在婶婶的抽屉里无意间发现叔叔从上海寄回来的一个信封,信封上写着常熟县大东门外彭家桥牛角

    尖的投递地址,我十分好奇,觉得写常熟县某公社某大队才是顺理成章的。后来我渐渐懂了,这封信是写

    于解放初期,当时人民公社还没有成立,而是乡建制,又称“小乡” ,牛角尖被建为这样的乡,称

    为“牛角乡” ,我家被划入这个牛角乡。从此,我知道了生我之时我家正属“牛角乡” 。

    牛角尖是我家的所在地,是生我的故地。可它是个十分闭塞的纯乡村,而且也从未听说出过什么叫得

    响的人物或故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了,大有不值得我骄傲之虞。然而,中华儿女都对家、对“根”有特

    别的情感,对孩童时生活过的地方特别怀念,我亦如此。牛角尖虽不失平凡,但这块土地养育的民众勤劳

    刻苦、求真务实、善良纯朴,不求勇立潮头,惊世骇俗,闻姓先祖的“福履绥之”可见一斑,这样的处世

    文化无疑也是可敬可效的。而且它在小桥流水、鱼虾悠游的水乡大环境中,粮棉间作、人口特密,几百米

    就有一个村巷,宅子大小不等,一律平房,枕河而坐,周围树木、竹园环抱,没有喧嚣,不见浮华,天是

    那么的蓝,地是那么的绿,生活是那么的简单,呼吸是那么的经松和惬意。上帝按排我来到这里,不是三

    生有幸是什么!

    可这一切,经过短短几十年,不知不觉中已成了历史,成了怀念和追忆的最大话题 。与此同时,生

    产力的发展与科技进步不容置疑,就写信而言,“鸿雁传书”的佳话已成为过去。至于家庭地址,象城市

    一样,每家每户已细化到了门牌号码。更不可思议的是,只要在手机上轻轻点划几下,自己的家即刻就能

    反映出来。如此这般的飞速发展,更增加了人们的怀旧心理。怀怀旧,是多么开心啊!

    (六)

    “牛角尖”这地名实际上有些虚拟,如果没有这户程姓人家,真不知道它具体指的什么位置。五十年

    代中期,政府要在那里建一所学校,便于附近的农家孩子就近入学。开始时,租借陶泾最北端几户民宅开

    了几个班。后来,小乡被撤,遗下一个两幢迎面房子的乡所大合院,就把几个班搬入这个大伙们称之

    为“老乡”的大合院里。我有幸在这两个地方都上过课。最后,终于选定在程姓大户人家旁边,建成了一

    排坐北朝南、红瓦白墙、宽敞明亮的新校舍,有十多间,称之为“牛角小学”。 成为一所完小,开班从

    一年级至六年级。

    当时这样的学校,大家习惯上还称它为“洋学堂”。因为这样的教育方式有别于传统的私塾,更何况

    一座崭新的学校从无到有,拔地而起,在周围群众的心里是划时代的,用这样的称法自然是十分贴切和意

    义深远的,“牛角尖”也从此有了真正意义上的中心坐标。至六十年代末,文化大革命处于“抓革命、促

    生产”及“复课闹革命”阶段,学校又有扩建,在原校舍的东西两头各建了个耳房,居然还增设了初中,

    二年制,称之为“牛角小学附中”。

    我家离牛角小学至少有三里路,仍是一所靠得最近的学校,毫无悬念地我从一年级就步入了该校。三

    里多路,尽是转转湾湾的田间泥路,过小桥小坝就有五条之多,一天步行四次,遇到下雨,泥滑路烂,寸

    步难移,从小小年纪开始就是这么过来的。读书倒是轻松的,低年级时就语文、算术两本书,高年级才增

    加了历史、地理等课程。当时女孩子大多不读书,一个班级只六、七个女生,男孩子能读到小学毕业的,

    也差不多只占到半数。少数家庭条件特别差的,每学期二元钱的学费也交不起,只能由政府减免。我在读

    到六年级时,正好来了文化大革命,几经断续,才勉强在“附中”读完了初中。

    从小学到初中,四分之三的读书生涯是在“牛角尖”里进行的,除称它为生我之地,再称它为育我之

    地,一点也不为过。可是,生我之材未“必有用”,育我之材没开化。难怪乎,“牛角尖”始终只是个牛

    角尖。

    (七)

    而今,牛角尖遇上了改革开放的大潮,长江一线更是经济发展的前沿阵地,开发区建设是常熟市乃至

    更高级别政府的不二选择。现在的牛角尖不仅程姓大户人家的豪宅没有了,闻姓人家的大宅没有了,连普

    通农家八、九十年代新建的一户一宅也没有了;不仅农宅没有了,连牛角小学及其校舍也没有了;不仅原

    有的地上建筑没有了,连地面的河道、小桥小坝以及农田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周边移居过来的拆迁户

    的二层楼别墅房,它一排排,一片片,排列有序,铺向四方,牛角尖的原貌已没了踪影。这样的大拆大

    建,无疑又成为历史上的一次革命浪潮,所不同的是变农民自觉行为为政府主导的重大经济革命行为,这

    一浪潮席卷全国不少城乡,有始而至今无终。所幸的是,在原程姓豪宅与牛角小学坐落的地方,新建的一

    条上东及西的宽敞水泥大道,被定名为“牛角路”,路边竖有几个很标准的路牌。

    人类有史以来,一直是在有意无意地改造着社会,改变着历史,牛角尖的变化,亦是如此。这一现象

    或称其为周期率,事物总是由从无到有、由盛及衰、衰至而亡的周期变化的。历史是一条无尽头的长河,

    河床有深有浅,有宽有窄,河水有涨有落,有湍激有平缓,有漩涡有浪花,可谓变幻莫测。人在这条长河

    中,不管是历史巨子还是普通民众,只不过是沐了个浴,沾了沾河水就上岸了,根本无法正确认知和解读

    长河的过往与未来,所以,牛角尖的变迁与社会的其它变化一样,无需我作出注解,不该有太深感情色彩

    的评说。

    今日,既然“牛角路”还存在,而且我对“牛角尖”充满情感。我只要把牛角尖的所见所闻或亲历作

    些回顾,让“牛角路” 有个小掌故留着就是了。

    曹惠祥

    2014年3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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