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他和她”
我的朋友不多，同性与异性相比，异性朋友还要多些。
关于六岁之前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五岁的我，因为好奇心，后脑勺被磕破了，一厘米之差，差点就在五岁终结了生命。脑袋被一圈圈的纱布裹着，龙先生和大院里的小伙伴一起嘲笑我，笑话我成了外星人。童年的记忆里，第一次有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想法。
那时的我留着齐耳的短发，穿着和龙先生一样的牛仔裤，白色的上衣，淡蓝色的运动鞋。有次我问小咪姐，为什么小时候把我打扮成男孩。小咪姐说，那时候忙，一次性买两套男装多方便。可是为什么我的小名又那么幼稚呢。许许多多的为什么，至今我都没有问个明白。
大院里的小孩很多，而且男孩居多，每次只要谁一声吼，全院的小孩都会跑出来。每家的格局都是一样的，三室两厅，不带卫生间。而且隔音效果也不好，谁家小鬼犯错被骂，我们都知道，甚至还会幸灾乐祸。我有两个发小，一个男生，一个女生。他叫朱崧，肥嘟嘟的手臂，笑起来像猪八戒，吃东西总是吧啦吧啦的。我经常帮他写作文，他经常给我解数学题。每次玩游戏，他都是垫底的那个。我会扯着嗓子在三楼叫他，他总是不耐烦地说：干嘛啦。有次朱爸和朱妈闹离婚，他拖着长长的鼻涕，出现在我家门口，躲在我的房间，轻轻地问我，是不是要成为孤儿了。我拍着胸腹，拉着他的手，说：不要担心，我爸妈会养你的。现在想想，果真是童言无忌。后来上了初中，他开始不和我玩，慢慢疏远我。上大学那年，有次在火车站偶遇他，一副洗剪吹的打扮，让我对他的记忆止步于小时候。直到后来他结婚，我也没有参加。最后，就成了不了了之。
小时候很喜欢看小人书，书名已经记不清了。多半都是些英雄故事。那个时候就开始有了崇拜倾向。龙先生的发小和我也是好友，他叫朱江超，长得有点像张国立，少年白发，笑起来的样子特像被扭曲的曲奇饼干。喜欢玩发明，却又怕被说成不努力学习，所以总是把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藏在我家的床底下。一到周末，我们三就把门反锁，躲在里面瞎捣鼓。有次玩过火了，房间里砰的一声响，把四位爸妈招来了，面壁站了一下午。朱江超哥哥的功课很好，次次都是全年级前三，我那时候特纳闷，他也天天和我们一起鬼混，为什么功课总是那么好。后来才知道，他是属于半夜挑灯学习的好孩子。那会儿有点崇拜他，作文写的比我好，数学题也很厉害，而且他是父母们眼里我们必须学习的好榜样，像个标兵，向他看齐。前几年，偶然听龙先生提起他，一个人在上海打拼不容易，一头的白发。能留下的，未必都是好的。留不住的，未必都是不好的。
六岁那年，小咪姐受不了我满身的男生恶习，连哄带拐，把我送去学舞蹈。舞蹈老师是个40多岁的中年男子，拿着根棒棒冰忽悠我，结果活生生掰开我的双腿，毫不留情地给我压下去，当时没干别的，光顾着哭去了。熬了一年的舞蹈，现在都荒废了。也罢，我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兴趣。小咪姐希望我成为窈窕淑女的愿望，早在二十几年前就已经被我磨灭了。骨子里带来的，就是无法改变的。因为学习舞蹈，开始留长发，参加六一表演，认识更多的女生朋友，才知道除了四角板、积木、子弹、模型，还有布娃娃、迷你厨具这样的玩具存在。
我的第一个异性好友是我的初中同学。他总想把自己打造成巨星的样子，可是每次都物极必反。他比我早熟，初二的时候，暗恋我班的一个女生，求了我好几天，让我给他写了封情书，后来表白失败，竟然怪我没有把情书写的感人。肯定是他买的那条手链，土到掉渣，人家女生才看不上。他不会因为我功课不好笑话我，也不会因为我的人来疯不和我玩，更不会因为我的突然不说话而疏远我。我给他抄过好多好多的歌词，也是第一个和唯一一个他的“歌迷”。至今还留着高中他给我写的情书，字迹潦草，意思表达不清楚，最后的落款还是“活宝”。他曾经说过，在我这里，感觉很温暖，有踏实感，像是漂了很久的船，终于可以靠岸了。他也是个忘性大于记性的人，却一直记着我的生日，十几年从未忘记过。每年都送一样的礼物，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前年开始，互不送礼物。在友情和爱情里，他都是个输家。他很想赢，哪怕一次，都没有过。我翻了翻聊天记录，最近的一次通话已经是三个月以前了。这时的哈尔滨，应该已经美的不像话了吧。
高中的时候，遇到了美人。皮肤黑黑的，头发有点卷，穿着比自己小一号的衣服和裤子，笑起来憨憨的，喜欢恶作剧，上课老走神，没事总看一些乱七八糟的武侠小说。起初他坐我前面，后来我俩成了同桌。我经常会被他很无厘头的笑话逗笑，他经常会被我莫名其妙的笑点雷到。他很爱玩，会带着我们一起去爬山，打雪仗，摘野果，玩躲藏。美人家里条件不是特好，每年开学他总是最晚来的那个，也是后来他决定去当兵的重要原因。每次看着他送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礼物，我都有深深的罪恶感。所有人当中，我和他闹的最多。我讨厌他直接拆穿我的想法，我讨厌他不顾我的自尊对我一通训斥，我讨厌他取笑我的软弱和无知。来来回回翻脸好几次，磕磕绊绊，也熬到了现在。对他，我是有愧疚的。他说，他人生当中最幸运的一件事是遇到了我，而最大的遗憾也是我。他让我不要留有遗憾，不要成为他。他的一直以为，变成了不可为。我的后知后觉，成全了他的遗憾。前天他说，他感激我。遇到了比他自己还爱他的那个她，视他如宝一样的女人，他觉得这样就够了。我对着电话，说不出话来。眼泪却往下流。遗憾太多了，真的是一种痛。
棉棉也说过，所有人都看出来美人最在意你，只有你自己不知道。我感激我自己的不知道，才让现在的他比我幸福。棉棉是我高中好友，比我大两岁，为人处世很干练。我一直觉得和她一起，我把她的精明陪衬的活灵活现。她总是很羡慕我的安定，却又心疼我的感情。每次身边出现不错的男生，她总是怂恿我要主动点，可惜我一次都没有听她的话。好比那次小八在她家楼下，呆呆地等了我一个多小时，始终未能成为我的那个他。原来棉棉搞台球的时候，我俩经常大半夜溜出去吃夜宵，或是买一杯奶茶坐在广场聊一聊。她结婚的时候，我哭了。她生小林子的时候，我也哭了。高中那会儿她说的话，都一一兑现了。除了他并不是那个他。今年暑假，她在井大培训。我心情低落的不知道去哪，陪她在井大住了一个星期。她怕我东走西跑，趁着下课的空当，会跑回来看我一眼，确定我还在房间里就折回去。晚上陪我去吃井大的小吃，在逛一逛夜市。知道我睡不着，就把电视开一夜。那段日子里，她又变回了高中大姐姐的模样，在最低迷的时候，拉着我。我们的联系也不多，她忙于家庭又忙于挣钱，感情却一直很好。偶尔彼此抱一抱，就不会觉得冷了。
我和棉棉有个共同好友，就是蛟叔。不知道蛟叔是不是被抓去非洲做苦力了，已经半年没有消息了。最后的一次通话，是他让我给他小公主取名字。蛟叔其实不算大，和棉棉同龄。是个典型的话唠，嘴巴又出奇的大，胡说八道是他的强项。我最佩服他的是，一个大男人绣了七幅十字绣。他虽然有点油嘴滑舌，但是从不在我这跑火车。他很爱音乐，之前的那副索尼耳机就是他送我的，我俩各有一个，我的白，他的黑。生日的时候，他会做一个音频送给我，是各种语言的生日歌，当然最后一定是他老人家的自弹自唱。他的故事很复杂。各行各业都去踩一脚。每次摆地摊囤了货，我们就会去救场。有盆景，有小金鱼，还有我用不上的，一堆有的没的东西。我们救场，也是很讲究的。不能让他看出来，但又要显得自己很需要他卖的东西。所以每次去救场之前，我们都要对对台词，想想理由。最离谱的就是那条长裙，估计我这辈子我都不会穿。蛟叔很会做菜，我会的那些，一部分也是他教的。他很有耐心，一张张的拍下来，再备注做法。蛟叔说过，他最后悔的一件事是太早步入婚姻，没有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两个人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过的很累。我希望现在的你，比过去幸福。说好的话，不要毁约。
写到这，酷狗里循环到了无地自容这首歌。让我想到了肖。留着短寸，穿着板鞋，说话黏黏糊糊。要不是那次聚会，大概我是不会和他成为好朋友的。他的英文很厉害，有事没事还喜欢考考我。特别爱吃奶糖，做菜也很奇怪，毛豆炒鸡肉，就是他的肖氏拿手菜。去过他的房间一次，你就会明白男人的修养都是装的。随处可见的内裤，满桌子的食品袋，一堆不良光碟，枕套上的口水污渍，被单泛黄的不明物等等。和初次见他阳光干净的形象大相径庭。我笑他，他还不乐意，反正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无所谓。这辈子谁跟了你，算她眼瞎。不过，老肖待我很好。偶尔会寄点上海小吃什么的，买个娃娃什么的。碰到我心情不好的那天，他一定是把自己的血泪史翻出来，让我求个心里平衡。整天想着月薪过万，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达到。我希望他赶紧安定下来，别在外面沾花惹草。也别惦记女神了，更不要去招惹少妇，我可不想哪天替他去收尸，据说少妇的老公是个硬汉。喜欢和老肖玩，因为很自在，说什么都可以，他好像也不把我当女人看，经常和我说一堆男人之间的话。拌嘴、互掐，在所难免。有次跨年我们一起过的，我记得当时他特矫情地说，何老师，和你跨年真幸福，你看那颗星星，代表我的祝福。我们其余的三人集体给他来了个白眼，他却很正经，人家说的是真心话，你们这群小人不懂。老肖同志，快给我点正能量吧。
今天是腊八节，我没有喝腊八粥，也没能吃到饺子。吃了一堆的包菜，嘴巴里全是苦涩的中药味。今年的冬，也是出奇的不正常。初雪应该是不会有了吧。今年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多待会儿，不要埋怨我的不合群，请尊重我的安静。你们不是我的过客，是我生命里的风景。故事还很多，未完待续。